「像現在這樣自然就好,有話就說,沒話就不要說,千萬不要勉強。」
我說:「要是我不故意振作,如此落落寡歡,他們又要擔心,我的處境很困難。」
「我同你介紹一些新朋友。」姬娜說。
我苦笑,「新朋友我很多。」
「不是你那種,是真正可以傾談的那種。」
「傾談什麼?我之過去?希祈他們瞭解?」
「不可如此悲觀。」
「我並不希望別人原諒我,」我說,「我一切錯失,自有我自己承擔,與人何憂。」
「太偏激了。」姬娜溫柔地說。
「你是我,你會怎樣做?事情不臨到自己頭上,是永遠不會明白的。」
「我明白,跟我出來走走,我每個週末都有節目,你當散散心也是好的。」
我問道:「是我母親託你的?」
「一半一半,」她側側頭,「但我們是好朋友,記得嗎?」
我與她擁抱。
「第一步,我們要出去替你買衣服。」
我笑,「這是你生平第一興趣。」
她也笑了。
姬娜走的時候我好過得多。
菲傭煮的小菜並不是太可怕。
怎麼會比我的手勢更恐怖呢?吃自己煮的食物七年,苦不堪言。
母親不安地問我:「韻兒,你在想什麼?」
我說得對不對?我不停說話,他們思疑我神經質,不出聲,又怕我心中有事。
我伸一個懶腰解嘲。
稍後我聽見父親輕輕責備母親,「你怎麼老盯住她?放鬆一點,不然她一聲吃不消,又跑掉七年,再回來時你我骨頭都打鼓了。」
母親不說什麼。
我輕輕關上房門。
如果,如果我覺得壓力太大,我必須要自救,立刻離開這個家,所以父親是對的。
姬娜對我真正關心,第二天就開始帶我出去散心。
對牢她我不必做戲,精神完全鬆弛,乾脆拉長面孔,由得她去忙。
許久沒有回來,這個城的一切都變了,變得更熱鬧更繁華,連以前那種暴發的土氣都消失,美麗的人們面孔上都略帶厭倦享樂的神氣。
我很欣賞這一點進步。
無論在什麼地方,我總是跟在姬娜身後,不聲不響,光掛住吃。
我胃部的空虛似乎比我的心中的需求還要大,我想用食物來溺斃我的煩憂。
姬娜的朋友與她自己屬同類,都長得漂亮,家裡小康,賺得月薪用來打扮及吃喝,很天真活潑,眼高於頂,甩不掉小布林喬亞的包袱,喜歡踏著不如他們的人去朝拜超越他們的人。
為什麼不呢,他們有他們的世界。
姬娜感嘆地說:「實在嫌他們膚淺,並沒有出色的人才,然而不同他們走,又不知跟什麼人來往。」
我說:「二十多歲的男人……男人總要到四十歲才會表現出色,非要有了事業不可。」
「四十歲?只怕女兒都同你我差不多大呢。」她頹然。
「少女姬娜的煩惱?」我取笑她。
「咄。」她笑出來。
這樣子吃菜跳舞一輩子都不管用,誰也不會同誰結婚。
「你覺得他們如何?」
「沒前途,」我搖搖頭,「這群人太狷介太無能。沒有一個具資格成家立室,除非你願意一輩子坐在寫字樓中工作貼補家用。這班人又挺不安分,愛死充場面,不講實際。在一起說笑解悶是可以的,誰也不會更進一步表示什麼。」
「沒有這樣悲哀吧?」
「除非老人家駕返瑤池派彩給他們。否則,他們還打什麼地方找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