汁喝,那果汁也是綠的,看上去倒是給我一種涼意。
我說:「太美了,配不上她。」
「那倒是真的,人家父親現開造船廠,不是做糖果餅乾生意,不過阿俊你嘛,倒可以試一試。」
我笑,茶來了,我開啟蓋子,喝了一口,見顏色清翠,不禁叫一聲:「好茶!」
表姊說:「年紀輕輕,老槍似的。」她白了我一眼。
她有點發福了,但是不討厭,身上也穿旗袍,假元寶領子,因為衣服做得緊,肚子與胃部凸得分明,但是看上去像個胖胖的小孩,很有趣,她不在乎胖,故此看上去自然。
那個穿綠色的女孩子走開了,也加入賭團。
我問:「喂!今天有沒有不賭的人?」
「有呀,先生們都下水游泳去了,我與你都坐著。還有那位三小姐——三小姐在哪裡?一會兒說我照顧不周,那是他們家的人,我可得罪不起。」做太太有太太的難處。
「姐夫呢?」我問。
「下班就來了,來了又開遊艇陪朋友釣魚去了。」
這是標準的小資產階級生活,我開始明白。
「阿俊,你還是教那間破大學呀?一個月幾千塊,夠你用的,還是夠你瞧的?你姊夫廠里正需要你這種人材,找也沒地方找,登外國報紙,登了半年了,偏偏你又不睬咱們,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是怕吃不到羊肉,反而惹來一身騷。」我也笑。
表姐笑,「你坐坐,我去那邊一下。」她穿花蝴蝶似的去了。蝴蝶是蝴蝶,略胖了一點,飛得有點麻煩相。
我看看錶。就快黃昏了。暑氣退後可以到他們那個私家小海灘去走走。我對綠衣女郎沒有興趣,故此避到書房裡,拿著我那杯茶。
書房有人比我先在。
這個人坐在地下看電視,用遙控機按著換電視臺,終於選了一個歌唱節目,她半斜地靠著張真皮沙發,我看不到她的臉,我知道她沒發覺我,可喜書房奇大,我離她遠遠的在一張沙發上靜靜的坐下了。
要是早那麼五六十年,我准以為她是男人。
她穿著一套雪白的真絲唐裝男人短布衫褲,據說目前流行這樣「中國熱」,暗織玫瑰花紋,梳著一條大油辮子,垂在背後,差不多到股際。
我看到這樣的打扮,真是呆住了。表姐這邊,人材濟濟啊,剛才一個鸚哥綠已經搶盡鏡頭,現在又出來一個女扮男裝的。
她伸出手來拿茶杯,手卻不是雪白的,曬得淺棕色,也沒有搽指甲油。茶杯……我明白了。她是那個三小姐。只有她才喝茶,只有她不搓麻將。
原來三小姐是這樣的。
她伸出了一隻腳,我又叫聲好,她足下穿一雙白緞繡深紫色蝙蝠鞋,白色真絲襪。她應該轉過頭來,我想見見她的臉,看她長得如何,她不會醜,這身打扮就叫她醜不了。
我輕輕咳嗽一聲。
她馬上發覺了,轉過頭來。
我看著她,心中有一種震盪的感覺,一種傾心的愛慕。
她臉上沒有化妝,曬得黑黑的,抹了一層油,眼角微微飛向鬢邊,嘴角有點嘲弄似的往上翹,頭髮什麼花樣也沒有,就是梳在腦後打一條辮子。
我看著她,她也看看我。
她胸前有一條金鍊子,一看就知道是隻掛表,好小子,真打扮整齊了。
她緩緩站了起來,咳了一聲,喝了一口茶。我也喝一口茶。她拿出一把男裝扇子,開啟了,-了兩。扇子是雙面泥金的,一面是松鶴,一邊是牡丹,拿著錢沒地方買的好東西。
我只好稱呼她一句:「三小姐。」
她有點驚異,可仍是大刺刺的問:「你是誰?」
我有點氣,你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