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著阿莉。我從來沒聽過這樣荒謬與這樣真實的論調。我實在喜歡這個女孩子。
「現在聽著,尊,你什麼也不用做,我們甚至不必特別親密。由你出面,請我父母吃飯,當然,付帳的是我——」
「嘿!」我跳起來,指著她,「付帳的是你!虧你說得出口。」
「對不起。」她自手袋中取出鈔票塞在我口袋裡。
我捉住她的手。「阿莉,我只是開玩笑,這頓飯由我請,真的,我很高興認識你。」
「認識我?」她有點自嘲,「像我這種女人?」
「你是香港大學的醫科生。」我溫和的說。
「但是你心裡對我的評價如何呢?始終男人們還是愛處女。」她擺擺手。
我笑。
這個女孩子。
「那是你的生活作風,我無法幹預。你應當知道什麼適合你。你是知識分子。」
「因此我加倍可殺。」她悶悶不樂。
「只是……那些男人……」我說:「你不覺得你浪費了自己-即使是一幅畫,也不能拿出來給不懂得的人看。他們欣賞你嗎-」
她沉默著。
「他們看到的只是你的肉體,你也應當愛護你的肉體,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應當愛惜。我不是想改變你,我只是……」我跳起來,「妒忌。」
「妒忌?」她睜大眼。
「自然,那傢伙嘗足甜頭,跑掉了,而我卻要如此這般……」我沮喪地說。
她笑。睨著我,不出聲。
「我不是威脅你……」我忽然覺得那句話的嚴重性,「我不會有那種可恥的意圖……我不是小人……」
「行了,我明白,只要你肯幫忙,以後的事慢慢再說,好不好?」她說:「一瞧就知道你是個老實人。」她嘆口氣,「可惜老實男人永遠不會喜歡我這樣的女人。」
「你怎麼知道?」我不以為然。
「尊,這不去理它,真謝謝你幫我。」
「得了,你不怕謝破嘴唇?」我拍拍她肩膀。
因為我是個好人,女人有時候也喜歡好人,當她們需要救苦救難的時候。至於跳舞吃飯玩耍,那當然尋壞男人,壞男人好玩得多。壞男人主意多,變化無窮,哪像我們,一塊木頭,踢一踢,動一動。
但是阿莉這麼美麗,連好人見了也心動。
以後的一個星期內,我們做了個好詳細的計劃表。她的父母將會到香港來住一禮拜,七天。阿莉自然日日到酒店去陪他們,她對功課很有把握,請數天假不成問題。我就不必在白天陪「岳父岳母」,但放學後還是要出現的,隔日陪他們吃頓晚飯,一共三次。接飛機的時候出現一下,送飛機的時候出現一下,一共客串亮相五次。
必須的道具是訂婚戒指。
我問阿莉:「你有沒有朋友有大鑽石戒指?」
「你以為『朋友』會借大鑽石戒指給我?」阿莉反問。
「正確!」我說:「我知道我母親有比較象樣的戒子,但是……但是我怎麼好向她開口?」
「你的父母!」阿莉忽然尖叫起來。
「我的父母如何?」我瞠目。
「他們得與我的父母見面,你幾時聽過有親家不見面的?」
「不行。」我站起來,「牽涉實在太廣,我不可能辦得了這許多事。把我父母叫出來?一定穿幫。」
「那怎麼辦?」阿莉擔心的說:「太難了。」
「把老實話告訴他們。」我說。
「我才不,已經吹牛吹到快完美結束,又讓我從頭開始,我不幹。」她不肯,邊用肩膀輕輕的推我一推。真要命,這一推把我的七魂推掉了四魄。
我幾乎沒苦苦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