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琪重新仰面躺倒在河灘上,煙霧燻著眼簾,他看著頭頂充滿了人造光的黑天。
跟你的人生一樣,宋琪。
有個聲音在說話。
跟你這八年一樣。
跟你這個人一樣。
——稀巴爛。
清晨的陵園深處傳來兩聲空蕩蕩的鳥叫。
早上七點四十七,陳獵雪匆匆登記完走進墓園,看見縱康墓前的人影,他終於松下口氣。
“找到了,爸爸。”他給等在門口的陳庭森打電話,朝宋琪身邊走,“你去忙吧。”
電話掛掉後又進來一個電話,以為是陳庭森還有話要交代,陳獵雪舉起來看,來電顯示是江堯。
猶豫一下,陳獵雪在原地滑下接聽鍵:“喂,江堯。”
“小陳哥,”江堯不知道是一夜沒睡還是剛醒,聲音聽著又幹又啞,急頭火燎地一連串說:“你聯絡上宋琪了麼?他手機關機一晚上了,小梁說他一直沒回店裡,我剛去他家看了一眼,也沒回來,你看是不是該……”
“沒事。”陳獵雪皺眉看著宋琪的背影,對江堯說,“他現在跟我在一塊兒,放心吧。”
“啊。”江堯在電話裡猛地鬆了口氣,笑笑,“那就行,再聯絡不上他我都想著報警了。”
說完這句後他沒掛電話,像在猶豫什麼。
陳獵雪知道江堯想跟宋琪說話,他也想說一句“你要不要跟他講兩句”,然後把手機遞過去給宋琪。
但宋琪現在這樣子……
露出來的面板上深深淺淺的口子不說,聽見他的聲音卻連頭都沒回,動都不動一下,跟個木頭一樣呆在縱康的照片前面。
陳獵雪在心裡嘆了口氣,他這一夜也沒閉眼,處理完醫院那一群,跟救助站聯絡完二碗後續的安排就開始找宋琪。
本來以為宋琪一定會在縱康這兒,結果過來的時候墓園早就關門清查過了,門衛一直沒放人進來,陳獵雪要求著開門進來看了一眼,宋琪確實沒在,他又趕緊去宋琪家、宋琪家過去的房子、縱康之前打工,現在早已經換了門面的車廠、救助站等等能想到的地方都跑了一遍,現在看見這樣的宋琪,他心裡實在沒什麼底。
“江堯,”陳獵雪眼睛盯著宋琪,對手機說,“我跟宋琪現在有點兒事要處理,處理完我讓他聯絡你,好麼?”
宋琪聽見陳獵雪說話了,腳步聲剛拐上這條小道,他就知道是陳獵雪來了。
他也聽見了陳獵雪的兩個電話,聽見了江堯的名字。
“江堯”兩個字在宋琪心裡拽了一下,眼前照片裡平面的縱康被江堯的名字拉扯得鼓了起來,頭髮變長,線條年少又戾氣,用口型對他說:不是你的錯。
對,他昨天還衝江堯發了頓火。
他像個野人一樣把江堯往牆上摁,兩人臉對著臉互吼,他卡在江堯脖子上的手幾乎不能控制地發著力,虎口都能感受到江堯喉嚨口一脹一收的脈動。
宋琪輕輕攥了一下掌心。
你還是這麼野蠻,宋琪。
一點兒也沒變。
陳獵雪掛掉電話後走到宋琪身邊,估算了一下他這半身擦傷的嚴重程度,感覺還在可承受範圍內,不用立刻威脅宋琪跟他去醫院消毒包紮,就拽拽褲子也坐了下來。
“摔了吧。”他問宋琪。
不年不節時的墓園早晨真的很清淨,宋琪從鼻腔裡哼出的輕笑都能完美地傳進陳獵雪耳朵裡。
“很慘麼,看著。”宋琪問,聲音聽起來像乾涸的河床,乾裂得讓人後背癢癢。
“還行。”陳獵雪仔細地又看了一眼,“跟你昨天晚上比起來反而更像個人。”
宋琪看著縱康的照片沒說話。
半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