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石碑,在一條伸向陵園角落的小道上放慢腳步。
真要命,第九年了,我還是不太敢來看你。
宋琪在心裡苦笑一聲,緩緩走向縱康的碑。
碑被人掃過了,放祭品的石臺上有一束花和一瓶糖水罐頭,乾乾淨淨的,一看就知道來祭奠的前人剛走沒多久。
宋琪並不吃驚,他知道是陳獵雪來過了,先抬手在碑角上摸了摸,望向縱康的照片。
照片會定期更換,防止氧化發鏽,換來換去還是縱康當年還在救助站時留下的那張合照,那時的縱康臉孔青澀得很,身體並不健康,卻有著少年人特有的青春氣,那時他的眼睛還是亮晶晶的,想要靠自己養活自己,在天地間立下一方小小的安穩家室。
宋琪看著他,淺淺地嘆了口氣。
並不是他的幻覺,江堯跟縱康真的像,尤其看著縱康少年時的臉,如果把他溫和的線條切割得更鋒利些,笑容更張揚些,說江堯與他五分像也不為過。
“跟你說個好玩的事兒,我遇見一個……小朋友。”宋琪看了縱康一會兒,蹲下來把帶給縱康的罐頭和書拿出來,跟陳獵雪留下的放在一起,輕聲說。
“跟你長得很像,”宋琪笑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嚇了我一跳。”
“他跟當時的你差不多大,是個大學生,學藝術的,畫畫很厲害,很有才,就是偶爾脾氣不太好,像個炮仗,一點就炸。”
“這點跟你不像,我越來越像你,他倒是像以前的我。”
頓了頓,宋琪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垂垂眼皮,改口:“這麼說也不對,以前的我渾多了,他其實挺乖的,三磕巴被小混混欺負,我沒趕到,他幫著出了手,我還把人往樹上摁,這種事兒你可做不出來。”
有風吹過,吹得常青和松柏簌簌落雪,像笑聲。
宋琪盯著縱康的照片又看了很久。
“店裡新來的小工叫麵條,性格挺好的,他是真的有點兒像你,老好人。”
“我不知道你當時想開的是多大的店,現在好像還不夠,二碗太能吃了,我看著他都有點兒發愁。”
“……其實也沒有那麼愁,他們能吃能喝,我挺高興的。”宋琪又笑了一聲。
“你當時照顧陳獵雪,照顧我,照顧我媽,也是這樣過來的吧。”
樹葉沙沙響。
“對不起。”宋琪抿了抿嘴,每當跟縱康說這三個字,他的嗓子都控制不住地開始沙啞。
“我當時不是故意要推你,我沒有一天不後悔拿了那兩瓶打折的米酒。”
“那天江堯差點兒被米酒瓶子砸一身,我看著他那張臉,冷汗都下來了。”
“我是想……熬甜湯給你和我媽喝。”
“沒想到最後會砸在你心上……看見我媽跳樓,我沒能反應過來。”
“我也……”
“……我……”
捻開掉在縱康碑上的松針,宋琪慢慢地呼了口氣,張張嘴,沒能繼續說下去。
我也沒有一天不在後悔,竟然為了一千塊錢,猶豫要不要救你。
九年了,這句話他仍然無法在縱康面前說出來。
“……你可千萬不要原諒我啊。”宋琪重新跟照片裡的縱康對望,扯扯嘴角,“我說真的。”
手機突然響起來時,宋琪心裡猛地一蹦。
這裡太靜了,聲音被雪吸得一乾二淨,鈴聲像是被放大了一百倍,他都怕把誰家脾氣不好的老頭老太太從地裡震出來。
來電人是個陌生的號碼,宋琪皺著眉看了一眼就結束通話了。
沒有半分鐘,對方又撥了過來。
宋琪以往來看縱康都會把手機提前調成靜音,今天不知道怎麼忘記了,他不太想接,又怕是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