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一眼,“學藝術的大學生去車廠打工,有點兒追求沒有。”
“我靠,”江堯愣愣,沒忍住樂了,“我上回聽見這種‘學歷決定身份’的調調還是十年前從我二大爺嘴裡,他去年五十七得腦癌了。”
宋琪扯了扯嘴角,很快地又包好一個包子:“那你多多珍惜你二大爺的話。”
雖然語氣挺淡,也都是玩笑的語氣,但江堯能聽出來宋琪不想多聊學歷打工這方面的事兒,也就沒再繼續往下說。
這還是他頭一回從宋琪身上感受到不那麼自如的情緒,宋琪給他的感覺一直挺颯,說起他媽他兄弟,他院裡那幫生死隨天的孤兒,都透著股想說就說不想說就懶得跟你提的灑脫;唯一一回情緒波動猛了點兒,在超市把他從一堆米酒瓶子裡拽出來,緊張也是強勢的緊張,天生沒怯過場似的。
沒想到會在學歷這個問題上有心結。
其實即便他們沒聊過,江堯也大概能猜出宋琪是什麼時候開始自己打拼養活自己,養活那一窩感動中國——宋琪昨天說他媽是跳樓砸在他那個倒黴蛋兒兄弟眼前,一個自殺一個受刺激,倆人估計是一塊兒就去了,當時宋琪能有多大?
估摸著也就是個高中生。
他高中的時候要不是對畫畫還有點兒興趣,加上運氣好,現在指不定是個什麼歪瓜裂棗的臭德行。
宋琪在他那麼大的時候經歷了他沒得比的變故,還能沒學壞沒長歪,堂堂正正把自己活成現在這樣,夠了不起了。
了不起就是了不起,這是人自己磨鍊來的本事,他只覺得宋琪挺牛,從來沒把這些本事跟學歷高低之類虛頭巴腦的東西往一塊兒扯。
江越還是個正經八百的名校碩士,一天干一件人事兒了麼?
想到這兒,江堯心裡突然有點兒不是滋味:估計是這麼些年沒少吃這方面的苦,才讓學歷成了宋琪心裡一根挺硌楞的小刺。
剛想說點兒別的調劑一下,眼前“砰”地一暗,咋咋呼呼的電視與裡裡外外的電燈一塊兒滅了,整個屋子烏濛濛地沉寂下來。
“跳閘了?”江堯的手正伸到盛餡料的小盆裡要拿勺子,眼前猛地沒了準頭,攥上了捏著勺柄的宋琪的手。
準確地說,是攥上了宋琪捏著勺柄的三根手指。
清晰分明的指節頂在他掌心裡,江堯條件反射要把手縮回來,手肘都要往回撤了,手指卻死皮賴臉地沒動,還順著宋琪的指關節往上磨了磨,磨到他凸起的骨節,用指腹快速地搓了一下才把手撤回來,一本正經地說:“真涼。”
“應該是停電。”宋琪站起來往陽臺走,看看小區裡其他樓層的反應。
“哦。”江堯答應一聲,放下包子皮去沙發上找手機,“大過年還停電啊?”
“小區老,過年用電多,用電一多就總得維修。”宋琪說著又進了那間亂七八糟的書房,翻了截蠟燭出來,“火機放哪兒了?”
“用手機照著不完了麼?”江堯開啟手電筒,撐著沙發墊子單腳站起來摸索,他下午抽完最後一根菸順手把火機擱沙發把手上了,這會兒摸不著,估計是掉進了沙發墊的夾縫裡。
“不知道什麼時候給電,省著點兒。”宋琪過來跟著他一塊兒找。
“那它要是一晚上都……”江堯又蹦了一下,想轉過來跟宋琪說話,擰了一半,腳底踩了個方形的小硬塊,江堯“操”一聲,話都沒來及說全,整個人就晃悠著朝後歪倒過去。
其實他身後正好就是沙發,倒進去也沒事兒,但視物不清讓人來不及保持快速清晰的判斷,已經金雞獨立了,再給摔個好歹可真受不了。江堯的手在失衡狀態中下意識抓了一把,正好抓上宋琪伸過來想扶他的胳膊,薅著毛衣袖口狠狠一帶,“嗵”地一聲,兩人在黑暗中你瞪著我我瞪著你,臉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