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含笑望住你,當那個人偏著頭含笑望住你的時候,有個詞語可以準確得形容這種姿態:寵溺。遺憾的是,這個想法從來未曾在孟七七腦海中閃現過。
一如此時此刻,她太過專注於對方握住船槳的那隻手,入目的笑容只一閃便拋在腦後,「過來!」她喊著,示意一旁的守衛幫忙拉住船槳,將南宮玉韜救上來。他已經到了斷崖最邊緣,幾乎下一秒便要被水流推下去了。
在孟七七移開視線低頭看向船槳的瞬間,南宮玉韜緩緩閉了一下眼睛,有一點落寞在他唇角的笑容裡氤氳開來。再睜開眼睛時,他眸中的冰冷又再度湧來。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他好似換了一個人。
而後,在孟七七不敢置信的目光裡,南宮玉韜面無表情得鬆開了船槳,以一種寧靜到不合常理的姿態消失在黑色湖水的斷崖之後。原本漂在他身旁的地圖在水裡打了個卷,亦在他之後,順著滾滾流水,跌落萬丈懸崖。
整個過程中,他竟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不,不僅僅沒有聲音,連動作都沒有,連目光都沒有晃動——就好像一個靈魂出竅了的人,這具軀體上發生的任何事情都無法撼動那個原本的他了。
在南宮玉韜落崖的一瞬間,孟七七就像一個突然被拔掉了電源的機器人,披著紅色而堅硬的鐵殼,一動不動得僵在了原處。
有那麼一會兒,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幾乎忘記了呼吸。
守衛從她手中抽出船槳,奮力劃動小舟,避免了一同墜崖的慘劇。
靠岸,上岸,直到張新敬請示是否上轎回宮之時,孟七七才猛地長吸一口氣,像是從最深的噩夢中乍然醒來的人那樣倉皇四顧著。
張新敬低眉順眼立在一旁,似乎根本沒察覺還有一個人不見了;即使察覺了,他也絕不會問的。
孟七七合攏雙手扣在自己鼻端,長長得吸氣又吐氣,像是喘不過氣來,如是再三,她感到自己能發出聲音了,「去搜。」
搜哪裡?怎麼搜?
她沒有說,然而張新敬卻心領神會。
「遵命,公主殿下。屬下會安排玉如軍到斷崖下查詢……不過,」張新敬攢著眉頭,斟酌著字句,「殿下明鑑,這靜湖崖高逾萬丈,其中怪石林立,底部水流湍急。若有人從上面不慎跌落,絕無生還之理……」
孟七七靜靜聽著,這不正是當初她選定此處的原因麼。
「……便是打撈屍首,定然不會在原地,多半要查探到金水河入海口,那可就、可就當真是大海撈針了。」張新敬自認是小人,總歸要把醜話說在前面。
孟七七說道:「好。」
好什麼?什麼好?
張新敬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來。
孟七七看向天邊的月牙,反覆張口,終於道:「你起草詔書,南宮玉韜今晚突發惡疾……」她停下來,抿緊雙唇,下顎收緊,那是一個極度悲傷的表情;她試圖放鬆,卻無法繼續說完下面的話,只好跳過道:「明早傳閱各部。還有,起草一份讓孟如琦繼位的文書——不管你編什麼樣的故事,只要讓他的『復活』能讓人相信就好,為了躲避靜王與胡太妃的迫害也好,命中有劫要詐死避禍也罷,總之,你去寫。」
張新敬一一應著。
孟七七上了轎子,啟程回宮之前,她透過正緩緩合上的車簾再度望向天邊的月亮。
月牙兒那麼遠,那麼淡。
侍衛長等在公主府外,一見到孟七七的車駕便上前,匯報導:「回稟公主殿下,京都九門沒有發現任何上官將軍的行跡。半個時辰前,入京官道上駐紮的軍隊也傳來訊息,都沒有見到上官將軍經過。」
孟七七坐在車中,身子隨著車輪的滾動微微晃動著,她面無表情得聽著,沒有發出任何指示。
直到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