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綺回頭,扔下筆,拿起世祖本紀一目十行地開始看。
他抄的不走心,先前抄了什麼根本不曾留意,粗略一看才發現其中對他多有溢美之詞,簡直將他描繪成了古今第一聖君。
李成綺不以為然,在他看來,這些言過其實的話有一部分是因為他活著時做的確實還行,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爹,他爺爺在位時行事實在荒唐懦弱,內不能御群臣,外不能抵他國之侮。
看得出來,他李氏一族這幾代人都不怎麼適合做皇帝,李言隱就說過李成綺像崔愬,也像崔桃奚,唯獨不像他自己。
有宮人端上茶點。
李成綺拿銀匙舀了勺杏仁羹放入口中,杏仁奶香濃鬱,入口軟滑,又不十分甜膩,他滿足地眯起眼。
他不在意李旒,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在意李旒;
譬如說,當今皇太后與國舅,就都很在乎。
靖爾陽表情千恩萬謝地送走老太監,回到殿內見太后,神情已是凝重非常。
太后先前聽了那太監添油加醋的恐嚇和自己安插在長樂宮中的宮人稟報早被嚇得心驚肉跳,靖爾陽這般表情走進來,更嚇得她花容失色。
「娘娘……」他長長嘆息。
靖嘉玉顧不得體面,打斷道:「說了什麼?」
靖爾陽忙安撫道:「娘娘不必擔憂,沒什麼要緊的事情,便是從前有,眼下也沒有了,請娘娘寬心。」
靖嘉玉如何聽不出自己親哥哥的話外之意,放心大半,這時便想起那老太監趾高氣揚的樣子,心中忿忿,埋怨道:「王爺雖是一片好意,可無端送來刀劍,也確實嚇人了些。」
「娘娘慎言,」靖爾陽正色,他煞有其事地環顧四周一圈,忽地壓低聲音道:「娘娘是不是聽到有些人說,謝侯位高權重,陛下同謝侯之子往來乃是天大好事?」
靖嘉玉一時語塞,靖爾陽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她只好嗯了一聲,權作答覆。
靖嘉玉先前剛到京中時人生地不熟,能依靠的唯有他這一個兄長。
如今做太后已有數月,便是小皇帝無權,她的身份也貴不可言,自有無數人上趕著到太后身邊來,幕僚種種如同過江之鯽。
哪怕是親兄弟,也就顯得沒那麼舉足輕重了。
他幾次請見小皇帝,都被季氏尋由頭擋了回去,暗恨卻無可奈何,與侄子不親近,那就只能牢牢抓緊妹妹。
況且那老太監說,王爺有意許他實爵,若是讓陛下滿意,說不定也能學著前朝先代,封他個實權大將軍做做。
「請恕臣直言,娘娘此舉糊塗啊。」靖爾陽說的毫不客氣,果不其然看見靖嘉玉臉色沉下來,他順勢跪下,懇切道:「臣自知失言,可也是為了娘娘與陛下安危心急如焚,顧不得言詞謹慎了。娘娘細想,先帝在時那麼寵信謝侯爺,為何死前不讓玉京侯做顧命大臣?玉京侯野心昭然若揭,若是沒有攝政王,說不定早就謀朝篡位了!」
靖嘉玉驟驚。
靖爾陽看著太后的表情,知道自己說同一半,繼續道:「王爺則不然,王爺是陛下愛重的弟弟,親封的攝政王,」他望著靖嘉玉的眼睛,「最最要緊的是,王爺的身份,無論怎麼排,皇位也到不了王爺頭上。要是真老天不憐,玉京侯壓過王爺,您,陛下,靖氏滿門都留不得,玉京侯能在先帝喪禮時殺了三個儲君,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出的?」
「若是蒼天有眼,王爺除了,」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咱們陛下的皇位才算高枕無憂了。」
靖嘉玉原本六神無主,聽到兄長這一番陳述利害的肺腑之言,慢慢定住心神。
細細一想,頓覺有理,然而先前謀臣對她說的她仍覺得對,道:「也不是全然親近玉京侯,玉京侯與攝政王之間的事情我們不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