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月手指在那把厚重的戒尺上輕輕擦過,片刻後他凝神,離開書房,守在外面的宮人屈膝見禮,「太傅。」
待他離開,宮人將門窗關好。
射入的光亮由寬轉窄,而後變作一線。
書房中一切照舊,依稀主人尚在。
最後一線光消失在書房中。
長樂宮內,李成綺手指在玄鳳頭頂輕輕一點,換得玄鳳怒而啄手,好在他抽手抽得極快,還不至於被這小東西咬到。
不得不說謝明月力道掌握得極好,待他回長樂宮,手掌不碰,已不疼了。
李成綺當然沒命人送來紅花擦手。
被人打了掌心的事情如何好說出口?
李成綺二指捏開葵花籽,送到玄鳳面前,在後者張嘴之後,將瓜子仁送到自己口中。
他成綺微妙地從一個鳥身上看到了惱羞成怒這樣情緒,心情稍微愉快地又捏了一粒。
宮人陪侍得心驚肉跳。
眼下小皇帝脾氣比先前好上太多,可從前不是沒有好著好著突然暴怒打人的情況,幾乎有什麼砸什麼,見他逗玄鳳,都提著心,生怕他稍有不如意就責罰宮人。
書房已然緊閉,青靄急急回到長樂宮,見小皇帝正笑呵呵地逗鳥,懸著的心才放下,道:「陛下。」
「孤還以為御膳房做的東西太好吃,叫青隨侍攜茶點逃出宮了,」李成綺玩笑似的抱怨,接過其中一碗,拿勺子舀了舀,「怎麼沒冰?」
青靄道:「請陛下降罪,奴回來的太慢,先前有碎冰,已化掉了。」
李成綺微微頷首,隨便招來個宮人,「叫御膳房做一碗給謝府送去,多加冰。」
李成綺給謝侯府送東西宮人早已司空見慣,那宮人道:「奴婢一定交到小侯爺手上。」
「小侯爺?」
那宮人一愣,「不是小侯爺?」
「謝澈此刻大約在抄書,你去也見不到他,」李成綺送過去的傷藥就是給謝澈擦手腕用的,謝氏一門家規極嚴,如謝澈昨日帶女子回家住還被謝明月發現了,以謝明月的性格,應是罰抄史書律法,李成綺後來修周律內宮篇,就於謝氏家法多有借鑑,「送到玉京侯手上。」
一碗小小酥酪何處沒有,就算示好也用不著這樣輕賤的東西,小皇帝語焉不詳,她滿腹疑問不解,可前者沒有解釋究竟是送給誰的打算,她只得屈身,道:「是。」
鮮紅櫻桃被舌頭捲入口中,尖齒刺穿厚實多汁的果肉。
咽盡,李成綺方道:「青靄,你說如何討好一個人?」
謝明月很難討好,這是李成綺的經驗之談。
李成綺也很難討好,但和謝明月是兩種不同的難以討好,他生前酒色不近身,味道稍重一點菜從不入口,十分修身養性,他身體不好,就無射獵這樣的愛好,每年秋狩不過拉拉弓做樣子而已,丹青書畫更是不通,不似李言隱酷愛丹青,旁人還能送上珍奇書畫或者筆墨硯臺等物。
李成綺一直信奉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這一鐵律,為了防止這點,他從不表現出任何喜好,桌上這隻玄鳳,尚是看在李旒面子上留下來的。
他自襯身為君主,理當如此。
可謝明月不是皇帝。
青靄聽他如此直白髮問,謹慎回答:「勢必投其所好。」
李成綺笑得前仰後合。
謝明月喜歡的很簡單,他喜歡權。
他只喜歡權。
奢靡浮華是無上權威的附庸,可謝明月對於權力之外的東西,比如美人顏色,比如奢靡享樂,都毫無興趣。
李成綺除掉崔愬後,除卻被他收攏回來的君主之權,仍有很大一部分權柄空出,彼時滿朝還皆是崔氏門生,他不信任這些人,他只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