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份名單中,考生以家境劃分為上中下三等,因家世不同,題目價格也不同。賣題人通常會在各考生聚集的酒樓客棧安插自己的人,觀察八方。如顧郎君與盧生一事,在第一晚便被鹿鳴館人所知曉。」
難怪在第二日他們去鹿鳴館時,便有侍人來找他們。
「這幾百貢士中,即便有頗有家資者,卻也只富不貴,聽聞可以買到策題,要麼買,要麼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因為誰也不知道這份策題是真是假,誰也不知道販賣策題的人究竟有著何種深厚背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最重要的是,他們也不知道皇帝為人心性如何。
倘若皇帝不管,倘若皇帝默許,那麼這樣做,與找死沒有任何分別。
李成綺皺眉,沒有回答。
「書畫齋臣亦查封,」章逐藪道:「書畫齋內的管事稱自己一概不知,只是旁人買畫,他買畫而已。臣看過那些畫,都是仿大家所畫,仿畫拙劣,平平無奇,有人願意花幾十萬兩買這樣一幅畫,且生意源源不斷,任誰都會覺得有問題,他不過是裝傻罷了。」
「生意源源不斷?」李成綺忽然開口。
李成綺神色不變,眼神卻冷冽森然。
章逐藪實話實說,「是。」
李成綺攥著謝明月袖子的那隻手驀地收緊。
一隻手貼上了他的面板,將他攥緊的手握住。
輕輕的,彷彿一個無聲的安撫。
章逐藪當然也看見了這個小動作,他迅速收回目光,表情變都沒變一下。
但他心中之震撼無可言說,只能維持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不讓人看出端倪。
「牽涉貢士有多少人?」謝明月開口。
章逐藪看了眼李成綺,發現他沒有不悅,知道他在替皇帝發問,便回道:「一百二十人。」
聽到這個數字,李成綺攥得更緊,手背上青筋都隆了起來。
連廷試舞弊都如此肆無忌憚,其他三次考試又該是什麼樣的場面。
章逐藪就算是個瞎子都能看出李成綺此刻已經在暴怒邊緣,當即低頭,不再說話。
「文書送到長寧殿。」謝明月道:「下去罷。」
章逐藪抬眼看皇帝,見李成綺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才躬身見禮,道:「是。」
他出去,不忘小心關上門。
李成綺手中還捏著那隻細長的玉香匙,香匙劃過桌面,李成綺聲音森然,「好大的膽子。」話音未落,香匙因為李成綺的動作砸在桌上,頓時折成兩半。
一截飛出,落到地上,碎聲琳琅。
李成綺將手中那截扔到桌上。
謝明月無聲地嘆了口氣,輕輕握住李成綺那隻砸桌子的手,放到自己膝上。
先前李成綺喜怒在謝明月面前還多有掩飾,現在卻半點不作偽。
「你嘆什麼?」李成綺冷冷道。
謝明月柔聲問他,「手疼嗎?」
謝明月今日著白,漆黑長髮潑墨般地散落到身後,愈發顯得面板素白,神清骨秀,淡色眼眸中儘是李成綺的倒影,滿眼是他,彷彿滿心也是他。
李成綺靜默一瞬,忽地笑了,「謝卿,你比先前只會讓孤別生氣了,氣大傷身時長進不少。」
謝明月笑容有幾分苦意,柔順地回答:「臣那時卻也想擁陛下入懷,只是不可。」
李成綺心中怒火無端地被平復大半。
他驚覺自己無論在誰面前都能將情緒隱藏得極好,唯獨面對謝明月時極容易顯露出真實想法。
也更容易,平復心緒。
李成綺把兩手都抽出了出來,面無表情地看向謝明月。
他眼中倒映著謝明月因為他反應而有些無措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