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綺腹誹不斷,面上仍保持著難以掩飾的恐懼。
少年人單薄的肩膀顫抖著,嘴唇也微微顫,黑髮馴服地貼在臉頰上,看起來可憐極了,也乖順極了。
謝明月心中一動,他原本居高臨下站在李成綺面前,這時便彎了腰,輕輕揉了揉他順滑的長髮,「無事,別怕臣。」其態度何其恭謙,然而臣下對君主說不要怕,是多大逆不道的傲慢。
彷彿連這名義上天下最尊貴的人,都在他掌控的方寸之中。
李成綺被謝明月的動作震了一下。
謝侯爺看似隨和溫文,實際上矯情的要命,其中最要緊的一件便是厭煩別人觸碰,他喜歡乾淨,目無下塵,被人碰一下袖子都要換套衣裳。
所以剛才號脈時他就想說,你不是最厭煩別人觸碰了嗎?!
掌下髮絲柔軟,不乾枯發黃,發為血之餘,多病的人頭髮沒有光澤,小皇帝則不然。
髮絲有幾根被他勾在指間,謝明月垂眸,望著手中烏黑的長髮若有所思,他的眼神很專注,好像看的不是再常見不過的頭髮,而是值得費盡心思研讀的古書。
靖爾陽求救似地往這邊看。
李成綺雖不想管,但這具身體主人的身份擺在那,他不能做事不管,開口時帶著點小心翼翼地柔軟鼻音,「舅舅。」
耳聰目明機敏非常的謝太傅好像這時候才看見門口站著一個嚇得汗如雨下的靖爾陽,溫言道:「國舅請進來說話。」
靖爾陽如獲大赦,步履虛浮地走進來。
謝明月既站在床邊,靖爾陽自不敢坐下,只好直直地立著,原本想對小皇帝說的教誨一句話都不敢提。
李成綺矮身,躲開謝明月的手。
有幾根長發繞在謝明月手中,他躲的快,頭髮扯下來更快。
小孩身體嬌嫩,李成綺疼得嘶了一聲,鼻子登時有點發酸。
倒不是李成綺不讓人家碰頭髮,而是謝明月揉起來沒完,跟逗弄小貓似的。
少年人臉上雖還有驚懼,忿忿卻怎麼也掩飾不住,謝明月見他鼻頭紅紅的樣子頗覺無奈。
靖爾陽看得心緊,小皇帝在謝明月面前實在該千依百順,忤逆謝明月就意味著滅頂之災。
碰個頭髮有什麼大不了,又不是姑娘家家有男女大防,靖爾陽在心中罵小皇帝被慣的無有眼色,在謝明月面前還敢耍脾氣。
指根上還繞著頭髮,烏極烏,白極白,謝明月從袖中拿出手帕,當著小皇帝的面擦了擦手,頭髮被從手指上擦下,不知是被有意還是無意地裹進手帕中。
李成綺額角生疼,忍著把手帕搶下來扔謝明月臉上的慾望。
方才摸他頭髮是謝明月,仔仔細細擦手的還是謝明月,挺大的男人,矯情什麼!
靖爾陽訕笑道:「愔兒在家中嬌慣,我等疏於管教,」他終於沒稱臣,讓李成綺居然覺得很是欣慰,「讓太傅見笑了。」
手帕在謝明月手中折了三折,規整地放回袖中,謝明月彷彿不解發問,「疏於管教?」
「長在安州僻靜之處,從小得祖母喜歡,我們管不得,也不敢管,不曾想一日得謝侯青眼,」靖爾陽姿態放得更低,「還要勞謝侯多多費心。」
李成綺手撐著下巴,裹在被子中,聞言不置可否。
他眼下這個樣子,說是管教森嚴也不會有人相信。
他深感無聊,謝明月雖然總讓他想處之而後快但長得實在美麗,望著他那張出塵的臉李成綺的怒火都能消散二分,靖爾陽則全然起不到這種作用。
謝明月卻微笑反問:「國舅可是覺得我教的不好?」
靖爾陽的態度已是卑微至極,偏偏謝明月半點給面子的意思都沒有,他一愣,不曾想過謝明月如此發問,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