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同樣都帶著不輕的傷,楚寒江也是剛剛被他救出來,死裡逃生,心裡多多少少有些感慨,“你有家人嗎?”
段逍沉默了一下,“最親的都不在了。”
楚寒江有些訝異。
他沒有多問,只是點點頭,眼裡透著只有經歷過很多事情的中年人才有的滄桑,“我有一個女兒。”
他點燃一根菸,在煙霧繚繞中緩緩開口道:“她今年只有十九歲,我已經……四年沒有見過她了。”
也就是說離開她的時候,她才十五歲。
兩人的醫生都囑咐過這段時間絕對不能抽菸,而在物資匱乏的眼下,煙也是一種奢侈品。
但這種奢侈品,現在拿來用再合適不過了。
誰知道明天還能不能聞到煙味,看到升起的太陽呢?
段逍對別人家庭的事情是沒有絲毫興趣的,但是眼下,兩個同樣帶著傷,在昏暗骯髒的破舊房屋裡,除了聽故事也沒有別事情可打發時間了。
“她從小膽子就小,脆弱、敏感,受不了一點疼,看到流浪狗喝髒水也難受的哭,晚上睡覺做噩夢也哭著叫爸爸媽媽,我給她擦眼淚的手絹都擺滿了滿滿一抽屜,好在她哭到七八歲的時候,就開始不哭了,就那麼眼巴巴的憋著,比哭還讓人心疼。”
楚寒江嘆了口氣,“我是真心疼女兒,當年不得不和她媽媽結婚,我走的時候,聽見她在房間裡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腫著眼睛問我,爸爸你還回來嗎?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大概實在是想起來心疼的厲害,楚寒江嗓音都是啞的,“我當時那個心啊,都碎成玻璃片兒了,真想把她帶走,可是不行啊,那時候我什麼都沒了,沒錢,也沒時間照顧她,只能把她留給她媽媽。”
“她也算是一夜長大了吧,送我走的時候一滴眼淚都沒留,從上車就開始囑咐我,要注意身體,不要喝太多酒抽太多煙,脾氣上來了不要跟人打架,都一把年紀了,打不過年輕人了,實在生氣就回家對著鏡子發火,也別急著掙錢,只要能吃飽穿暖就好了,她說不要我給她買房子,她以後會賺很多很多的錢,給我買大房子,給我養老,讓我千萬好好照顧自己……你知道嗎?我這個女兒,從小就是被我當成眼珠子心疼著長大的,她應該更嬌氣,更任性,可她真的太懂事了。”
楚寒江笑著笑著,眼睛就紅了。
“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除了她媽媽就是她,當年我選擇來j國,一是為了逃避,二是為了東山再起,讓她過上更好的生活,可你看現在,別說東山再起,我他媽連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我這條老命沒了沒關係,她沒了爸爸該怎麼辦?”
段逍冷冷的插了一句,“你當我是死的?”
“啊?”
“我活著,你女兒就不會沒有爸爸。”段逍把菸頭扔到地上踩滅。
他站起身來的時候,身上的繃帶滲出血來,但他臉色絲毫沒變,只是神色陰沉,居高臨下的看著楚寒江,“你既然僱傭了我,我就會保你的命。”
“……那真是謝謝你了啊。”
段逍眯起眼睛,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你太護著她了。”
“誰?我女兒?”楚寒江說:“老子就那麼一個女兒,不護著她,還能跟養兒子一樣?”
段逍冷笑一聲,“那你有沒有想過,失去了你的庇護,她過的是什麼日子?”
“再懂事,也被你慣得沒有自保的能力。”
楚寒江臉色一僵。
他何嘗不懂。
段逍的意思是,與其這麼慣著寵著,不如讓她有獨立生活和自保的能力。
可他就那麼一個女兒,那麼可愛的小女兒,怎麼可能不慣著?
他和段逍這種冷血的年輕人講不通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