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對著長公主殿下說出這句話,本身就代表了一種情緒。
燕灼華收回目光,淡淡道:“是我失禮了。”
宋元浪輕聲道:“既然十七公子眼疾已經有了治癒之法,在下便再沒有能入殿下眼中之物。”他始終低著頭,像是在勉強自己不要流露出失望低落的情緒,“殿下請回吧。”
燕灼華問道:“那你所求之事呢?”
宋元浪聞言一顫,咬緊了下唇,半響低聲道:“這樣唐突的請求,請殿下只作從未聽過吧。”其情其狀,實在堪憐。
燕灼華卻視若無睹,立時點點頭,道:“好。”一面說著,一面站起來,一手攥住十七左臂,牽著他向外走去,“多謝你的佳茗款待。”
宋元浪在她身後抬起頭來,望著她的背影。
燕灼華仍向外走著,背對他繼續道:“你保重身體。”
宋元浪微笑道:“多謝殿下叮嚀。”他緊緊盯著燕灼華的背影,心裡默數著:一步、兩步、三步……
燕灼華走到門邊,果然停了下來。
她緩緩轉過身來,看了看戴著眼罩的十七,又望向宋元浪,忽而笑道:“多試一種法子,總不會有害處。”
宋元浪仍是微笑著,眼睛裡的卻神采生動起來。這位長公主殿下,果然是位憐弱的心軟之人。
燕灼華看著他,暗想,原來這宋家四郎高興起來是這幅樣子。
卻見宋元浪將收起來的茶具又都排開,更親自挪來火爐銀炭。
這一番動作,其實並不如何勞累,宋元浪卻已經喘息不止。
他撫胸彎腰在火爐前,涔涔的汗水順著瘦削的臉頰滑落。
燕灼華站在一旁看著,見他原本過分蒼白的臉頰此刻潤上了霞色,比之方才有生氣了許多。
爐火上的茶水還未煮沸,她卻已經嗅到了新鮮浩蕩的茶香。
那香氣卻是來自宋元浪身上。
燕灼華靜靜看著,忽然掏出絲帕,輕輕貼上了宋元浪汗溼的鬢角。
宋元浪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按住貼到面上的絲帕,有些發愣地看向燕灼華。
燕灼華若無其事地收回手來,淡聲道:“四郎倒真是茶痴。烹起茶來,便什麼都忘了。”
宋元浪還按著那方絲帕,輕輕抹了一下臉頰,便不好再用,握在手裡,卻不知道該還回去,還是留下來。聽了燕灼華的話,他又愣了愣,才找回微笑,儘量平靜道:“殿下稍候,須臾間便好了。”
燕灼華拂開衣裳下襬,隨意地坐在茶爐旁的蒲團上,淡淡道:“須臾間是多久?”
這問話來無蹤跡,宋元浪一心撲在烹茶上,聞言又愣住。
燕灼華卻沒想等他回答,自顧自地繼續淡淡道:“佛說,剎那者為一念,二十念為一瞬,二十瞬為一彈指,二十彈指為一羅預,二十羅預為一須臾,一日一夜為三十須臾。”
宋元浪迷惑地聽著,忍不住把視線從茶爐上挪開,看了燕灼華一眼。
卻見她正笑吟吟望著他。
燕灼華說話的語氣卻仍是淡淡的,“所以你說的須臾間,莫不是三刻鐘?”
宋元浪望著她的笑顏,這才會意過來,長公主殿下是在同他說笑。
他微微張嘴,有些意外地撫著眉頭笑起來。
燕灼華靜靜看著他,淡聲道:“你該多笑笑。”
“嗯?”
“你笑起來好看。”燕灼華淡聲道,就跟在說“這杯茶不錯”或者“今天天氣不錯”一個口吻。
宋元浪不知該如何反應,一時沉默,低頭去看茶爐。
銀壺裡的山泉水煮沸了。
咕嘟咕嘟的冒泡聲中,宋元浪找回了微笑。
他微笑著,輕輕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