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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鬆下一口氣,雙膝似篩糠,過去扶起她,她前額受硬物擊傷,有一條深而闊的傷口,血流如湧,我急叫澤叔召救傷車。

她一直沒有昏迷,眼睜睜地等救護人員來,我用一隻小枕頭壓住傷口,喃喃祝禱,她不能死,一切可以從頭開始,但是她不能死。

在擔架上,她嘴唇顫抖,似要說話,我把耳朵趨過去,聽見她說:「叫……叫他走。」

我對澤叔說:「回家去等我訊息。」

鎖鎖一直支撐著到急救室,眼神已散,我想我一生都難忘這可怕的一幕。

如果她已失去知覺,倒還好些,大家容易做,偏偏她又扭曲著五官,痛苦得如受酷刑,一直捱到fèng針。

我滿以為她會死。

但是沒有,差得遠呢,人的生命力,有時這樣強這樣賤。

醫生說:「只是皮外傷,但失血頗多,需要住院。」

也不同她上麻醉藥,一針針就做,看得我渾身發軟,做不得聲,真是作孽。

護士問我:「你是她的男朋友?警方懷疑她受襲擊。」

但鎖鎖以緩慢、清晰的語氣說,她失足滑倒浴室,造成意外,與人無關。

她沒有供出他。

我癱瘓在候診室,故意不即時通知澤叔,讓他繼續提心弔膽,作為一種懲罰。

過一會我取沙濾水喝,看到老麥公氣乎乎趕到,一把抓住我,問:「陳小姐怎麼樣?」

他是個忠心的老臣子,嚇得臉色發青。

我拍著他背脊,「是澤叔叫你來的:」

「是老闆娘。」

我把水遞給他。

他喝一口問:「到底怎麼樣?」

「生命無礙。」

「謝皇天!」

我表示同意。

如果失手殺了她,洪家傾家蕩產也救不到澤叔,他、他的家、他的子女,一生一世就難逃幹係,這次真是險過剃頭。

麥公恨恨的說:「真沒想到洪昌澤會這麼笨!」

我說:「也許他真愛她。」

這次麥公沒有笑。

為什麼不可以?洪昌澤也是人,弄得不好,他也會墮入愛情的迷離境界。

麥公說:「我去通知老闆娘,叫她放心。」

「請她不要與我母親說起此事,她會害怕。」

麥公點點頭。

我跟醫生進去看陳鎖鎖,她緊閉著雙眼,但眼皮不住跳動,可見她是清醒的,臉上血汙洗淨,看得到一大塊癌青,嘴角也破裂腫起。

洪昌澤毆打她,毫無疑問,這個愚蠢的人會遭到報應。

我把手輕輕放在她肩上。

她一震,張開眼來。

我怕她在重傷之際,看鍺我是澤叔,我們倆長得很像,所以立刻說:「我是恭敏。」

她點點頭。

「好好休息。」

她合上眼睛。

我離開病房,麥公在停車場等我,天已矇矇亮,許久沒有挨夜,累得不知身在何處,思想已不能集中。

薑是老的辣,麥公叫我上他的車子,他要送我回家。

他說:「記住,恭敏,不能伸手打女人,再發火也只可掉頭走,切記打死人要償命,對女人要不死忍,要不走,千萬不可動手。」他說的都是金科玉律。

「你看,她死不去,這次抓在手上的把柄更大了。」

我想起來:「麥公,帶兩個傭人去清理現場,那裡一塌糊塗。」

「還用你提?我老麥是管哪一門的?」

到家我倒下來。

一直到醒來,臉都朝下,壓得一面孔皺摺。

麥公帶著澤嬸上來,與我說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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