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林中甚為安靜, 即便抬手隨手一扔也會惹人注意。
蘇薔站在槐林外,提燈凝視著眼前在幽幽月光下毫無聲息的槐林,只覺一股寒氣從心底蔓延而出。
這是個圈套。
無論兇手將他們引出的目的是什麼, 他都已經籌謀好了一切,不著痕跡地將嫌疑嫁禍給了白秋。倘若白秋稍有反抗或有意隱瞞,也許這個殺人罪名早已坐實了,正因他太過配合,明鏡局才無法在他拒不招供的情況下強行結案。
那虞善呢,她究竟在哪裡?
從這裡到尚衣局,先要走過一段僻靜而荒涼的碎石小道,兩邊高牆下雜草繁茂,卻也一覽無餘。
她提著宮燈,一步步向前,重複著虞善發現盧晶被害後走過的路,想象著她當時的心情。好友慘死,而且是在自己與情人相會之地的不遠處,她應該在震驚恐懼之餘很難過吧,所以即便在答應白秋的要求時極盡冷靜,在回去的路上也會心神俱碎,估計是不會意識到白秋在身後悄然護著她的。
當時她的腳步應該是匆忙而驚惶的,甚至帶著猶豫不決,在夜色中踉蹌又不敢停下,看見百魚池時,她可能會鬆一口氣吧,從池邊穿過,再走一小段路程便能到大道了,畢竟那裡每隔一段距離便有宮燈照路。
想來這條碎石小路她已經走過許多次,即便沒有宮燈也能安然走過,可那晚不同。以往她是甜蜜而歡喜的,而那晚卻是絕望驚恐的,應該最是渴望光明。
白秋說,他是送到她到百魚池便回去的。
也就是說,虞善最後一次出現在旁人的視線中時,便是在這裡。
蘇薔停了下來,見池水在月光下閃著粼粼金光,偶爾有水泡在水面無聲暈開,讓不大的池塘看起來神秘而迷幻。
這就是百魚池,池如其名,深夜在水下藏著的成千上萬條魚會在白日裡翻騰而勇猛。
她抬起手中的宮燈,低眸朝離腳下最近的水面看去,卻猛地發現那裡除了昏黃的宮燈外,還倒映著兩個模糊而晃動的人影。
愣怔了瞬間,她猛然反應過來,寒意透骨入心,不由低呼一聲,慌忙回頭,卻不妨腳下一個踉蹌,險些向後摔倒至池水中。
那個驀然出現在身後的頎長身影突然伸手,一隻手緊握了她的手腕,另一隻手有力地攬住了她的腰間,神情在昏黃的宮燈下既無奈又好笑。
她在慌亂中站定,心有餘悸地掃了一眼腳下近在咫尺而暗藏兇險的水面,拍了拍胸口,驚訝地抬眼看著眼前人,有些尷尬地問道:“雲將軍怎麼會在這裡?”
將她又抱緊了些,腳下一轉,將她放在了池邊的外側後才鬆開了手,雲宣似笑非笑地低眼看著她:“沒想到你這麼大的膽子,竟也有受到驚嚇的時候。”
她不好意思地勉強一笑:“我還以為是真兇現身,一時失態,讓將軍見笑了。”
他的神色微微一肅,頗有責備之意:“這麼說,你也知道這裡有可能會有危險。”
“我原本是不認為這裡有什麼可怕的,畢竟就算有冤魂不散,也不足懼,”她抬眼望向眼前自己走過的幽暗小路,平靜道,“現實中的人心遠比傳說裡的惡鬼要可怕,而我之所以敢獨自前來,是因為相信這裡不會有其他人會出現。”
雲宣也並無反駁之意,只仍微微蹙眉道:“就算你要來,也總該帶個人作伴,這宮中什麼都不缺,無論惡鬼還是人心。”
“多謝將軍提醒,以後我自會留意。”她微然一笑,算是領了他的關切之情,“不知將軍為何會來此地?”
“我去明鏡局探望白秋,聽他提起你曾問及槐林之事,所以推想你為了證實他所言定然等不到天明,便過來看看。”他默了一默,問道,“你方才說以為我是真兇,如此說來,你也不相信白秋是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