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說完此話,身側隨堂端著托盤躬身放在舒梁面前,又從瓷瓶中倒出一杯渾濁的酒。
那瓷杯透徹,讓這劇毒之酒也顯出了幾分高貴。
舒梁看著那杯酒,只覺得滑稽,便大笑出聲,他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淚。
“舒掌印可有冤屈?”嚴大龍問他,“可不甘心?”
“冤屈?不冤啊。陛下龍潛時,我便忠心服侍於他。我應該是不甘的……”舒梁笑道,“可,我為他做盡天下骯髒之事,卻也享盡天下榮華權勢。如今朝野傾覆將至,我這樣的奴僕,不過是陰溝中的老鼠,是陛下心頭的刺、眼中的釘,瞧見我,便瞧見了他一敗塗地的這一場黃粱夢。”
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那濁酒穿喉入胃,火辣辣的刺痛中瞬間泛起了血腥的味道。
舒梁又笑了兩聲,眼前已盡模糊,他靠在羅漢床的軟枕上,似有醉意,又道:“我們這般的人,這般的結局,並不稀奇。”
說完這話,他閉起眼睛,不再言語。
鮮血從他的嘴角流出。
嚴大龍知道,再過片刻,血液便會從他的鼻腔、耳朵、眼中爭相湧出,不堪入目。
他亦不願再看下去。
轉身便走。
一路走出了舒宅。
嚴大龍對隨堂道:“派個教程快的先回宮傳話,說舒掌印自去了。”
隨堂應了一聲。
轎子出來了,嚴大龍上轎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大門在他身後緊閉。
巷子裡沒有人,整個京城的大街小巷商鋪與民宅緊閉,路上行人稀少。肅王府的大軍已抵達河間,正在攻打天津三衛。
不時有前方傷員撤退,更帶回來無數謠言。
“雙林何在?”嚴大龍問。
隨堂在轎外答:“小嚴爺出宮了,去處未曾在內官監報備。但是方向乃是沈府……”
嚴大龍沉默了一會兒。
“舒梁已自盡,沈逐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待他回來說與他聽。”
隨堂應了一聲問:“掌印,這京城是否要變天了?”
此時已到八月下旬,秋色漸濃,楓葉被紅色染盡,從樹梢上飄落。
再過不久竟又要霜降。
一年之間京城局勢多次反覆,難怪人人自危。
嚴大龍嘆息一聲:“是啊,這天寒冷刺骨,是要變幻的徵兆了。”
嚴雙林才踏入沈宅,便看見了坐在廊下躺椅上的沈逐,他臉色蠟黃,眼窩凹陷,似久病未愈之人。只這一眼,嚴雙林已露了悲容。
“你自入蜀被謝太初上了脾臟,如今已過去兩個月,傷口還不曾好嗎?”嚴雙林問他。
沈逐微微搖頭:“你自我歸來便不曾過問,今日為何來?”
“肅王已至河間,朝中亂作一團。陛下賜下鴆酒於舒梁,想必很快會牽扯到你的身上,你還是早做些打算吧。”
“入蜀之前,你便說過我是自尋死路,再無生機。我做什麼打算?天下又有何處能是我的歸宿?”
嚴雙林竟一時無語。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聲音,沙啞道:“我去求肅王。他是念舊之人,定會看在我侍奉過往上,饒你一命。”
沈逐大笑。
他牽動了身體,於是肋下刀傷劇痛,讓他忍不住按了住了那裡,劇烈咳嗽起來。
嚴雙林上前檢視,竟又有血跡從紗布下滲透出來。他慌忙按住那處,問:“府中大夫呢,在何處?”
“在後院……咳……咳……為皇太孫趙浚請脈。”
“我去請大夫來。”嚴雙林正要起身,被沈逐拽住手腕,猝不及防被他拉入懷中。
“皇太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