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獸臉護盾將步兵包裹的層層疊疊,而迎面不到百步的便是重新裝彈完畢的火器營。分列兩側的火器營迅速合攏,數千只火銃直對第一排騎兵。
逼仄的敵軍包圍之內,騎兵靈活機動的優勢蕩然無存。
成了活生生的人肉靶子。
“往後撤!”張錫全大喊,“安賀兵你帶人斷後!其他各部給我往回撤!往回撤!”
從肅王中軍高地看過去,只能見遠處濃煙滾滾,又過片刻,便有軍隊往回走,倉皇狼狽,不像是得了便宜。
“老張局勢不妙啊。”步項明說,“怕是著了道兒了。王爺,末將前去接應!”
“你去,萬事小心。”肅王道。
待步項明率眾出營後,肅王又對傳令官道:“鳴金收兵。”
又過半個時辰,張錫全撤回來的部隊清點完畢,損失馬匹六百,死傷士兵近五百人,其中還有兩名百戶。負責斷後的安賀兵小隊更是無一生還。
張錫全跪地請罪:“屬下有輕敵失職之罪,還請王爺嚴懲!”
他肩膀被長槍刺傷,臉上還有被火銃流火擊中的痕跡,狼狽之中帶著一絲慚愧。
肅王道:“張將軍何罪之有?起來吧,早些下去休息,賀軍與你同去,將編制補齊。切莫多想。”
張錫全熱淚盈眶,哽咽叩首:“多謝肅王!”
待張錫全離去後,肅王又坐了片刻,起身對陶少川說:“我去凝善道長處,你不用跟來。”
陶少川本來身型已動,聽他的話,頓時停了下來。
只有肅王一人往後營而去。
自榆林後,趙淵與謝太初便分帳而寢,除了軍情,私下也嫌少交流。
有時候說得多了無用,便不想再說。
謝太初的帳篷在後面安靜偏僻所在,趙淵掀開簾子進去的時候,便見謝太初端坐在行軍椅上,面前擺著一個棋盤和另外一把椅子。
趙淵掀開簾子的一刻,便已經落入謝太初的視線,彷彿他一直看著簾子的方向,彷彿他一直在等待著他的到來。
“張錫全部衝擊北翼軍,撤回來了。”趙淵愣了一下,想起自己來的目的,移開視線不看謝太初。
“張錫全敗了。”
“是,有些狼狽。”趙淵說。
“周問雁這陣法,可進可退、可攻可守。中間九宮,兩翼看似不弱,可若直取北翼,定會被他們靈活包圍,騎兵的閃電戰術便施展不開。不光是北翼、南翼、無論如何試探,都是這樣的結果……這就是周問雁故意為之。”
“可有解法?”趙淵又問。
謝太初咳嗽了兩聲,緊緊盯著趙淵的面容,不肯移開視線,過了好一會兒,他伸手摸棋,對趙淵道:“殿下要解惑,可願手談?像在寧夏時、在張亮堡時那樣……”
以棋盤作乾坤,黑白棋子論戰局。
趙淵一時間想起了冬日時的那個小院。
屋外晾曬著柴火,水缸裡太初打來的溪水帶著一層薄冰,溫暖的永不熄滅的碳火爐子上燻著臘肉、還有放在還巢邊的溫茶和熱粥。
每一個夜晚,低矮的房間內窄小的床榻上,都會有一個人,從背後摟住自己,將源源不斷的溫柔無數給予他。
曾以為那是無數希望的伊始。
可如今疏離的距離打破了那樣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