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肌肉終於放鬆了下來,她繃緊的背脊塌了下去,往後朝電腦椅一靠,她聽到自己輕聲回,「我在,對不起恍了一下神,寶貝怎麼了嗎?」
她想這一次她是被撈上岸了。
這一次,和以往的幾次。
但是以往沒有被拯救的幾次,和之後會有的幾次,她都還是要死的,她想。
她很不安。恐慌。
電話那頭的聲音好像突然無法起到安撫的作用。楊若珊想問唐秦,你剛剛的恍神是在想些什麼,你想了什麼?你能跟我說你想什麼了嗎?
但最終仍然只是沉默。
她和她之間有了死亡似的緘默,儘管只有幾秒鐘,儘管她知道過幾秒她就會笑笑地間聊,或者把剛剛說過的話重說一遍。
但是,這些日常好像都漸漸脫離軌道,她漸漸沒辦法掌控它們,就像她漸漸無法掌控唐秦一樣。過去,唐秦會主動來找她,會主動把自己劃分為她的所有物,就像一隻獅子主動朝她靠近,讓她的手心貼上她的鬃毛。但現在她發現,倘若唐秦不來找她,倘若唐秦後退一步,她就碰不到她了。
唐秦是個會把時間表交給她的人,幾乎交代了所有作息,也會把所有晚回訊息的原因交代清楚,讓她知道她的行蹤,讓她知道她所有的時間都給予了她。
她是她的。她也是她的。
她們一直都是這樣的。一直以來,唐秦傳遞給她的訊息都是這樣。
起初楊若珊覺得心裡踏實的感覺很好,她被她嬌慣的幾乎養叼了胃口,佔有慾囂張的在心裡張牙舞爪,而戀人總是寵溺的接受她所有的獨佔欲,並且享受她展露出來的領地意識。但是最近她才知道,當被寵壞了的習慣養成,但卻沒有持續的得到供給,那造成的反噬會有多大。
她想唐秦應該是發現了吧,發現她最近的不正常,所以給了她很多空間。但是她很討厭那些所謂的「空間」,唐秦不再頻繁的跟她報備行蹤,不再把她的生命切的瑣碎,把每一分空隙都穿插著放入一點自己……可她寧願唐秦像以前一樣,如同往一本書裡放了許多精緻、但是會造成書本壓痕的書籤那樣,強勢的成為書的一份子,甚至改變書的樣子,那都沒關係。
唐秦要怎麼弄她、改變她、撩撥她、進入她,都沒關係。
但是唐秦不再那樣做了。
直到這時候楊若珊才發現,原來她是痛苦的。沒有唐秦的生活如同毒癮者的戒斷症狀,心癢的幾乎會痛。時不時看看手機,希望有訊息亮起,希望傳訊息給她的人是她。心裡叫囂著渴望,想要與那個人在一起,日日夜夜,看她在做什麼,問她在想什麼,把對方里裡外外的獨佔,成為自己的一部分。並且在心裡進行第一千萬種分手前的假設,覺得隨時都是道別前的那一瞬間。
她知道她應該問些什麼或者做些什麼,最起碼改變想要掌握對方行蹤的過度控制慾。但是她仍然什麼都沒做,她怕這樣的自己不是唐秦喜歡的樣子,她最近甚至害怕,唐秦喜歡的人不是她,唐秦喜歡的是乖巧、容易害羞微笑的少女,偶爾有些獨佔欲,可愛可愛的逗她開心,那個人不是她吧?不只是她吧?
她知道唐秦可能還沒有離她太遠,唐秦只是退了一步,只是她就把溫暖帶走了,之後可能也會走了。
發現真正的她是怎樣可能就會走了。
楊若珊無心對話,後來便草草結束了通話。視線落在桌上的木節土,一份未完成的作業。
她捏塑了一隻熟悉的手,纖細漂亮。楊若珊仔細地做出手心的紋路,每一個部分、每一個細節,製作時的神情專注,甚至還有些走火入魔似的虔誠。
最近放假了,不方便到學校翻模上色,不然她還挺想上點紅。
紅色在那個人指尖實在太美了,總是讓她極為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