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突然從霧的縫隙中看到了遙遠的命運。
一艘規模驚人、船首高聳、擁有半透明風帆的大船從霧中駛來,它從側後方出現,輕盈的像一陣風,輕而易舉地追上了蒸汽核心全力執行的海歌號,它始終被一層模模糊糊的“扭曲感”籠罩著,以至於讓人無法看清船上的細節,但海歌號的船長仍舊瞬間辨認出了這艘大船上那些鮮明的特徵——
“那個方向是……”一旁的大副突然反應過來,立刻輕聲驚呼,“船長,‘失鄉號’朝著‘祂’的方向去了!”
一個低沉溫柔的呢喃聲在她耳中迴響——
失鄉號的靈體風帆高高鼓起,無聲無息地在濃霧中加速,它幾乎眨眼間便越過了海歌號,向著更遠處的未知海域疾馳而去,其龐大的船影則迅速消失在流動的霧氣中。
一種彷彿從靈魂中湧出的寧靜降臨了,在心靈的輕微顫動中,船長慢慢閉上了眼睛:“……請您見證……”
她猛地睜開雙眼,蒙著一層死亡灰白的眼球中彷彿倒映著一道不息的風暴:“……見證我的返航——我的使命還未結束。”
支離破碎的記憶驟然在腦海中復甦,在錯位時間流中失去的那段旅途回到了她的記憶中,她記起了那段越過邊境之後漫長的時光,記起了所有的考驗和黑暗,記起了濃霧盡頭的那片失落海域,那座停滯在亙古時光中的孤島,巨大的神殿,巨獸的墳場,以及神殿中死去的神明——還有自己那正被夜幕籠罩的故鄉。
“……你們要越過那道邊境……越過六海里的臨界線……祂們在向塵世發出呼喚,去找到祂們……帶去我們的致意,帶回祂們的訊息……”
海琳娜冕下的叮囑還在耳旁迴響,但那好像已經是數個世紀之前的事情了,如今只剩下些模模糊糊的印象。
船長搖了搖頭,慢慢向著駕駛席的方向邁出腳步,身上的船長制服不知何時風化成了凌亂的破布,曾經整潔明亮的艦橋已在海風與時光的銷蝕下變成腐朽傾頹的廢墟,所有燈光都已熄滅,粘稠的霧從破損的舷窗鑽了進來,在艦橋上四溢流淌。
到處都空空蕩蕩,看不到任何船員的身影,所有人似乎在很早以前便離開了——他們都留在了主的身旁,留在那永恆的安寧歸宿中。
船長越過那些空蕩蕩的位置,蹣跚著走在這艘彷彿已經漂泊了幾個世紀的船上,但突然間,她注意到駕駛臺旁似乎還有個身影在晃動。
那個身影聽到動靜,慢慢轉過頭。
他乾癟而醜陋,如同在海風中風化了一個世紀的屍體,面孔已皺縮、扭曲成駭人的模樣。
那是一具醜陋的乾屍——但很快,船長便認出那是自己的大副。
那乾屍開口了,聲音粗啞的像砂石摩擦一樣:“船長,歡迎回到這艘船上——看樣子您退休的時候還沒到。”
“……你也留了下來。”船長說道——直到此刻,她才發現自己的嗓音原來也變得一樣粗啞可怖。
“是的,我還有工作沒有完成,”大副咕噥道,“其他人都休息了,但我做了一個夢,在夢裡,有一艘燃燒著綠火的幽靈船冒出來,您讓我給它打個訊號……哎,我便被那訊號驚醒。我不喜歡那艘船——失鄉號,它甚至打破了神賜給我的安寧……那些該死的綠色火苗,現在我再也不能休息了。”
船長沒有在意大副的念念叨叨——儘管她發現大副似乎發生了許多變化,但昏昏沉沉的頭腦讓她難以集中精神去思考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她只是艱難地來到駕駛臺旁,看著大副在那裡忙忙碌碌:“這艘船還能開嗎?”
“不能,”大副轉過頭,咧嘴露出一個駭人的笑容,“蒸汽核心早停機了,船殼下面侵蝕成了一堆廢墟,沒有動力可言。”
“……那你是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