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跑前跑後,還一臉樂呵呵的樣子,多次提到希望他早些康復。
這種質樸的念頭,反倒讓平安覺得十分安心,好似終於在這混堂司裡找到了一點歸屬感,開始安心的養起病來。
藥是上回趙璨來的時候留下的。起初平安還硬氣了兩天,不大想用。但後來疼得厲害,也就顧不上這些了。藥是好藥,幾天之後,身上的傷口就都結了薄薄的痂。
然後平安就開始了另一種受罪的生活:傷口裡頭開始長出新肉,癢得厲害,恨不得伸手去撓一撓。
這種感覺比單純的癢更讓人難以忍耐,平安簡直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在床上根本躺不住,又還沒到可以下床的時候,簡直煎熬極了。每天都眼巴巴的等著有泰過來送飯,因為那是唯一可以找人說說話,分散自己注意力的時候。
可惜的是有泰也很忙,能陪他說話的時間很少。所以更多的時候,平安不得不獨自忍耐這種感覺。時間好像被拉長了,每一點點的痛苦都被無限放大,在這樣的煎熬之中,平安竟然品味出了一點無法言說的暢快。他疑心自己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否則怎麼能夠從痛苦之中體會出值得高興的東西?
有時候夜深人靜平安忍不住會想,跟身體的痛苦比起來,心靈上的痛苦似乎根本都不算什麼了。
在這樣日復一日的煎熬之中,從前的那些過往都漸漸遠去,與趙璨的事情也慢慢被拋開,而混堂司平淡得簡直有些枯燥的新生活,則在他面前一點一點的展開。
雷霆雨露俱君恩
文會結束是六月的事,這時候天氣已經十分熱了,平安每天躺在房間裡休養,簡直像是住在個大蒸籠裡,汗流浹背。——他這個級別,是沒有資格用冰的。
這也就罷了,熱了最多忍一忍。可他身上還有傷,天氣這麼熱,雖然用了上好的藥,到底還有一部分創口發炎灌了膿,整個被打了的後半截都腫了起來。
平安不願意麻煩有泰,或者說也不願意在有泰面前丟人,只好自己忍著。他倒是想自己處理,只是位置實在是不太方便。
偶爾自暴自棄的時候,平安覺得讓這傷口就這麼著吧,好不好也沒什麼意思。痛苦讓人清醒。
但等這個念頭過去了,又會艱難的舉著鏡子折騰自己能夠碰到的傷處。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好死不如賴活著,穿過來兩眼一抹黑的時候都熬過來沒死,現在死就太虧了。
又有時候,平安實在受不了了,甚至會狠心的想將整塊疤全都撕下來,徹底清理一遍,在陽光下、風裡晾一晾,說不定就好了。
只是最後也下不去手。
這天平安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天氣太熱,睡是睡不著的,但腦子裡暈乎乎的,左邊裝滿了水,右邊裝滿了麵粉,搖一搖,便成了一腦袋的漿糊,迷迷瞪瞪的倒在床上。
有泰來送飯的時候叫不醒他,上手一碰,才發現他竟然發燒了!
這可了不得,混堂司是宮中地位最低的一個衙門——還有個墊底的浣衣局,但浣衣局並不在宮中,而是設在了宮外。
處於最底層的地方,這裡當差的人即便是病了痛了,也只能自己熬過去。熬不過去,一卷席子丟出去也就罷了。若是病得重了,又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便索性挪出宮去,什麼時候能回來了,再說。
對於絕大部分人而言,生病是個頂要命的事,就算性命無虞,出去了之後什麼時候能回來,可就說不定了。——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在宮中當差,雖然是身體殘缺了一部分,但是待遇遠比宮外好得多。背靠著這天家富貴,哪怕做的是最髒最累的活計,說出去也是極體面的。反而是出去了,不男不女,想找個差事都不易。
像平安這種,竟然能在宮裡養傷的,才是少數。其他人帶著傷也必須當差,不能當差就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