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記本外接了一個她從丁教授那邊拿回來的大顯示器,現在顯示器上滿滿當當,一幀一幀,都是他。
她抿著嘴很嚴肅的把他的臉放大縮小, 調光影,場景切換,加字幕。
看久了,會有些害羞。
程涼清清嗓子,幫她倒滿水,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盛夏扯下耳罩,喝了一口枸杞茶,兩條腿懸空晃了一下。
這代表這丫頭工作做完一個計劃項了,可以休息了。
作為盛夏直播間裡的忠實觀眾,程涼很懂,所以他拉著凳子在她旁邊坐下。
“正片有二十三分鐘了。”盛夏說,“要看嗎?”
“去我房間放投影儀上看?”程涼提議。
盛夏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程涼很快就明白了盛夏猶豫的原因,一整面牆都是自己的臉的時候,衝擊力還是很大的。
“……”程涼後悔了。
不過他後悔的很有創意,他把和他一起坐在地毯上抱著抱枕看成片的盛夏摟到自己面前,太過害臊的時候就看盛夏的後腦勺。
她小時候應該沒有被逼著睡過米袋,後腦勺滾圓的。
二十幾分鐘的成片,還是初稿,所以仍然有連線不順暢的地方,有空白的插入點,配樂也沒有。
但是紀錄片大概的故事脈絡已經出來了,時間線是二十四小時,盛夏剪了每個小時裡她拍進鏡頭裡的內容,有病患,有醫生,也有病患家屬。
中國邊疆縣城醫院的二十四小時,一個援邊醫生在二十四小時裡遇到的那些事。
有碎片的,也有連線的。
家屬們有親人去世嚎啕大哭的,也有出院以後看著陽光笑的。
醫生們有累倒在走廊裡隨便一靠就睡著的,也有半夜還在練習室裡練習血管縫合的。
至於程涼,他在無數人無數次程主任的稱呼下,一直在忙碌。
手術室裡、教學室裡、辦公室裡、甚至自己家裡,他大部分時候都很嚴肅,對著病人不苟言笑,家屬有事找他他也一定會站在有攝像頭的地方,病人私下裡都說,這個大城市過來的醫生可兇,不聽他的話他就不給他們做手術。
但是病人出院,他會笑。
病人走了,他會在晚上手術做完巡房的時候看著空床位笑一笑。
自己帶出來的手術團隊獨立完成手術了,他也會笑,早上查房前開會的時候會點名表揚,那種時候,他的表情就會變得很溫和。
還有,洗衣服的時候,他會笑。
……
二十幾分鍾時間真的不長,沒有配樂只看影片也稍微有點乾巴巴。
但是程涼只看了幾分鐘就沒有了一開始扭捏的感覺,他摟著盛夏安安靜靜的看完了一整部片子。
最後的鏡頭之後,後面是留出來的空白畫幀。
程涼很久都沒有說話。
“怎麼樣?”盛夏問他。
程涼說:“你拍出了我想要的東西。”
他最開始參與紀錄片拍攝想要的,讓後來的人可以少走彎路的東西,盛夏拍出來了,她甚至拍出了能安慰人的東西。
來這樣的地方援邊,苦累是一座大山,寂寞則是另一座。
苦修一樣,手裡的技術因為沒有儀器在這樣的地方很難施展,以前很簡單的開個單子就能檢查的事情,在這裡還得住院手術。
語言不通,水土不服,從頭開始。
盛夏拍出了他的寂寞,也拍出了他的救贖。
和愛情無關的東西。
二十幾分鍾時間,都在陽光裡。
生離死別在所難免,醫生不是神手術也會失敗也有治不好的病人,病人家屬也總是會遇到特別不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