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破了洞的女人衣服掛在空中,像一具具寒酸的幽魂。周修常想,沈月月的許多公主裙是不是也這樣天天掛著?
沈月月開門,看見周修常時,驚訝緊張惶恐警惕,道:“周……你要幹嘛?”
令她驚奇的是,周修常的臉上並沒有她預想中的憤恨和陰冷,而是悲慼和憐憫。
周修常走進沈月月的家,接著桌子上破舊昏暗的檯燈,他看到沈月月的母親已然睡去。
周修常看看沈月月,道:“韓雙乙是不是就在這裡,和你做的交易?”
沈月月支吾道:“你……你走吧。要不然我明天就告老師。”
周修常悽然一笑,道:“我今天不是來和你吵架的。”
“那你要幹什麼?”
周修常坐在屋子裡僅有的兩把椅子中的一把,另一把他示意沈月月也坐下。沈月月猶豫一會兒,坐了下來。
周修常道:“沈月月,我想了想,我不怪罪你誣陷我了。”
沈月月一怔,囁嚅了幾下嘴唇,小聲說道:“對不起。”
“沒什麼。”周修常說得輕鬆,卻是十分感慨地點點頭,他等了一世,終於聽到了這句話,“是我們大家不好,成天笑話你,除了蘇語琪和他不笑話你。相信我,我們這些笑話你的人,以後都會後悔的。”
沈月月再一次愣住了,她沒想到周修常會這麼說。
周修常指了指床上的女人,續道:“說起來,我們誰都不如你,你能在困境裡堅持這麼多年,一直在努力。我們嘴上笑話你,但其實都知道自己不如你,所以用笑話你來平衡自己的落差。而你呢,一直在賣萌,裝可愛,以此來拒絕成長,活在自己的童話世界裡,你是用純真的幻覺來逃避殘酷的現實。”
這段話裡字字泣血,直錐心靈。沈月月低下頭,兩隻手擺弄著連衣裙的衣角。
周修常見沈月月一語不發,卻眼睛裡閃爍著異樣的光芒,知道這席話她認真在聽。於是他接著道:“你和我都一樣,自卑。你知道蘇語琪喜歡我,你肯定知道。同時,你也知道我對她愛搭不理的。我接受不起,她是區委書記的女兒,和她在一起我好像沾了多大光一樣,我覺得我一個工人家孩子,消受不起。我長大了才知道,我那時候可真純啊!呵呵!”
周修常說到內心處,差點就說漏了嘴。幸好沈月月沉浸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裡,沒有發覺。
他繼續說:“但真不應該這樣的。做人要對得起自己,不要對得起別人眼中的自己。也不要覺得,自己的人生是被某個人拯救。能拯救自己的,只有你自己。”
周修常看見沈月月無聲流淚。
“沈月月,你用外表的幼稚來遮掩內心的堅韌,你一直希望被人誇讚和寵愛,即使得到是白眼也不在乎。也許是因為在你內心深處,還停留在五歲的時光。但是,我要告訴你,你長大了,必須要面對現實了。”周修常的話擲地有聲,沈月月輕輕地點點頭。
話說得差不多了,周修常便從隨身攜帶的小包裡掏出了一沓錢,輕輕地放在桌子上。沈月月看到那一沓錢,眼睛驚奇地瞪大了。
周修常道:“這是五萬元錢。你能用它做很多事。但我要說清楚,這筆錢我是借給你的。十年後,你要一分不少地還給我。為什麼這麼做?因為我不同請你,不憐憫你,因為你比大多數人努力,因為你缺少的不是別人的誇獎和同情,而是自我奮戰的勇氣!我希望你成為一個獨立自主的女性,充滿自信,自強不息,即便多少年之後,都能像現在一樣努力,但比現在更成熟、更強大。”
沈月月的雙目中淚光點點,她重重地點點頭,低聲道:“謝謝。”
周修常也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番話來,但是他想:“我那個時候,要是有人對我說這一番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