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坐牢,已經坐過多次了,可是以這次最為平靜,雖然對刑期是否為一年還有點嘀咕,
可是心裡總覺得絕不致超過一年。有時曾領悟到:刑罰之所以判處坐牢,其含意就是要在全
部人生中,抹掉這段空白的時間,至於「反省」一類的說法,動聽而已。
二十五年夏初,照「乙地」的記錄,一共關了我五個月零七天。事先一點徵兆都沒有,
那天中午過後,侯子川突然隔著木柵欄呼喚我,他悄悄的對我說:「陳先生,請卽刻收拾東
西隨我來,張炎元先生在辦公室裡等著呢。」
我心跳得好厲害,也可以說是喜出望外,抱著一些東西隨著侯子川來到他的辦公室,張
炳華兄笑眯眯和我握手,他打趣的說:「去年我在北平送你上火車,今天我又要送你上火車
了。」他接著又說:「戴先生有手諭,派你到天津去負責,他因有事,已經到杭州去了,臨行
前交代書記長張毅夫兄代表他請你吃晚飯,為你餞行。一切詳情,到了晚上毅夫兄自會相告。
現在,我先陪你去開一個旅館,有什麼話到了旅館再說。」
並沒有辦什麼手續,就這樣隨同張炳華兄離開了羊皮巷「乙地」,算是恢復了自由。
在路上,炳華兄告訴我,他已奉調回到南京局本部任職,今天來接我,並非奉派,因為
看到戴先生手諭,才特地請求前來一盡友情的。我們到了中央飯店,炳華兄出去打電話,我
趁機會先洗了一個澡,不大功夫,有人敲門,推門一看,欣喜若狂,想不到我妻來得那麼快,
我們分別差不多一年半,她為我吃了一場莫名其妙的官司,說來實在愧對之至。
炳華告辭去了,他囑咐我們暫且不要出去,等一會就派軍接我們去赴宴。
這頓飯吃得並不自在,最大的原因是飯後就要起程,我一再要求多在南京停留一天,目
的是在看看老朋友,也好對過去這段抱憾的事有個交代,可是說什麼也不答應。代理書記長
張毅夫交給我一包東西,其中有到了天津之後的聯絡辦法,與戴先生通報的密碼本,以及兩
張頭等臥車票,和一筆治裝用的特別費。對今後的任務等等,說是到達後另會指示。
這等於官復原職,只不過換過了一地方而已。最特殊的一點:這一椿公案自始至終,沒
有人公開議論過,或是當面批評過。
筆者脫離工作一年半,有許多事情都無從知曉,又何況隱居在偏遠地區的歸綏城。復職
「天津站」站長後,才漸次的星星點點的文書情報參考資料中,看到一些有關石友三的記載,
時在民國二十五年七月間。
當時,華北局面特殊化,由華北政務委員會宋哲元將軍獨撐大局,並且在極不尋常,備
受壓力的情況下和日本軍方打交道。實際上,這已經算不上「外交折衝」了,只是敷衍、應
付、拖延時間而已。
接下來再說那個反覆無常的石友三:
二十四年十月,日本人在華北策動「華北自治運動」,石友三仍然受日本人的驅使,往
返於天津、大連之間,為組織「華北軍團部」而奔走。但以逾越了日本方面所定的活動範圍,
乃被日人驅逐至津,不許再去大連。
石友三並不因此而稍戢,遂又向天津日本駐屯軍活動,企圖再起。二十五年二月,天津
日本駐屯軍司令官多田駿要求宋哲元畀以名義,但以石友三之通緝令仍未撤銷,宋無法予以
任用。
二十五年七月,日本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