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為什麼他又自甘墮落?我是為他,他又是為誰?我嫁給滕海圻,我付出代價,使滕幫他成名,一切是我安排的,他又為什麼被滕海圻糟蹋?難道我們兩人真那麼賤?命中註定,一定要活在陰溝裡見不得光?」
我嘆氣,「你休息一下,別想太多。」
她喘著氣,眼淚流下她已經紅腫的眼睛。
我問:「文思到底如何?」
「他——」
這時有護士推門進來,「誰要探訪左文思?他可以見人了。」
「我。」我立刻站起來。
「跟我來。」護士木著臉。
我並不怪她,換了是我,我也看不起自殺的病人。世人有那麼多人患著千奇百怪的絕症,想向上天多求些時日而不可得,偏偏有人視大好生命若玩物而自尋短見。
她與我走進樓下病房:「三分鐘。」她吩咐我。
文思似蠟像似躺著。
他割脈自殺。
同我一樣。因失血過多而昏迷。危在旦夕。那一剎時的勇氣由極端的痛苦激起,覺得生不如死,但求解決。
「文思。」
他眼皮震動一下。
他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我知道他聽得到我說話。「何必呢,文思。這世界原本由許多不一樣的人組成,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何必內疚?」
他嘴唇顫動,發不出聲音來。
護士說:「時間到了,明天請早。」
我在文思耳畔說:「我明天再來,那些兇婆子要趕我走。」
他的手動一動,我緊緊握他一握。
出來的時候,姬娜把小車子開出來等我,阿張坐在她身邊,我看看時間,清晨五點,東方露出魚肚白。
姬娜推開車門,我上車,坐在後座,我覺得要凍僵了,阿張立刻脫下厚毛衣,罩在我肩膀上,他的體溫自毛衣傳到我身上,我感激地看他一眼。
「他沒有事吧?我們已向醫生查過。」
我用手掩著臉,繼而大力搓揉麵部麻木的肌肉。
阿張自一隻保溫壺裡倒出杯熱茶,「來,喝一口。」
我還沒有見過這樣周到的人,接過茶杯,不知說什麼才好。
過很久,我說:「為同一個人,同樣的手法,同一隻手。」
他們呆住,面面相覷,齊齊問:「為同樣的人?滕海圻逼他?怎麼會?」
我咬牙說:「他不是人,他是魔鬼!」
阿張向姬娜使一個眼色,暗示她不要再問下去。
但姬娜還是說:「一切要等文思康復才能問個仔細。」彷彿遺憾的樣子。
我將阿張的毛衣扯得緊緊,萎靡得縮成一團。
朦朧間想到當年走投無路,憤而下此策,身子浸在滾燙的熱水裡,看著鮮血在水中飄起,如紅色的雲朵,良久都沒有失去知覺,只有剜心的痛楚。
我一直後悔輕賤自己的生命,發誓以後都不會這麼做。
我在心底把他們的關係整理一下。歸納的結論是如果要自殺,不如殺滕海圻。
六年前我真以為已經殺死他,所以不得不與他同歸於盡,文思,你又為什麼要這樣笨。
反反覆覆的思慮令得我頭痛欲裂,跌跌撞撞地倒在床上,面孔朝下,就這樣呆著。
我不換衣服也不要吃東西,累了便睡,睡醒便睜大眼睛。這叫做心灰意冷。等到可以起來,又去探望文思。
他比昨日好。
我說:「你看你多傻。」
他悽慘地笑,輕輕地說:「他不會放過我。」
「胡說,他沒有這個能奈。」我安慰他。
「他手頭上有錄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