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眉頭皺的都能夾死蒼蠅了,反覆思量了一番,最終拉下臉,將那幾枚銅板塞進了懷裡,忙不迭地往外走,「算了算了,反正桃姐兒就在這縣城裡,說不上那天就撞見了……」她就好像怕孟湘會上來搶她錢似的,捂著那幾枚銅板就走,將這樣的人帶來,文寡婦面上也不免有些尷尬。
孟湘卻突然開口,「你可不要後悔。」這話輕飄飄的,可落在那婆子的心上卻似有千金重量。
那婆子一回頭剛要說什麼,就見她冷冷地望著她,從窗戶破洞裡射進的天光映在她的眼底,凝成冰霜,屋子裡驟然一暗,她的眸子也沉進暗色裡,越發攝人了。
那婆子倒退了幾步,差點一跤摔在了地上,緊接著她就像遇見了鬼似的,青白著臉色撒丫子就跑了。
文寡婦似乎也有些被嚇到的模樣,許久才聲音微顫地呼喚:「九娘……」
「嗯?」她輕輕一哼,抬起了頭。
「我、我也先走了。」她等不及孟湘地回答便也跑了。
空蕩蕩昏暗的屋子裡就只剩下她一人,孟湘緩緩起身,像是符合著某種韻律,一腿伸出繃直,而後整個身體像是柔軟的白玉蘭一般舒展著,朝前彎折下去,柔若無骨的雙手如春草水藻,輕翻合手指尖努力去勾緊繃的腳尖,在整個身體的柔韌度到達極限,岌岌可危的時候她終於放下了手,直起身子輕輕撥出了一口氣。
她的身體極會說謊,當年她享譽海內外的《迷幻之夜》的舞蹈可以說是她事業的頂峰,她扮演神,觀眾就會相信她是神;她扮演妖,人們就會認為她是世上最艷最美的妖,在她的領域裡,所有人都會被她掌控。
孟湘冷笑一聲,忍不住捂住了臉,掌心卻有些濕潤。可是,現在呢?一些需要身體柔韌性的動作做起來困難,又難以持久,更別提高難度的動作了……
文寡婦似乎也有些被嚇到的模樣,許久才聲音微顫地呼喚:「九娘……」
「嗯?」她輕輕一哼,抬起了頭。
「我、我也先走了。」她等不及孟湘地回答便也跑了。
「這樣還真是難看啊。」她自言自語著,等調整好心情,放下手抬頭,正撞上一人視線。
「抱歉。」孟扶蘇站在門口,雙手自然垂下,不知道在那裡站了有多久,「我剛剛把窗紙重新糊了一下。」
「我說這屋子裡的光線怎麼變暗了。」她語聲帶笑,就好像剛剛藏在黑暗中傷感的人不是她一樣。
他似乎也並不打算提起這件事,這是壓低聲音道:「你……剛剛很美。」
孟湘愣了一下,孟扶蘇又立刻道:「雖然我沒去過勾欄,除了上回那個舞伎再也沒有見過別人的舞蹈,不過……」他頓了一下,隨即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道:「我娘自然是最好的。」
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雖然當年為了事業巔峰能持續長一些,她沒有打算為了生育而增肥、浪費時間,但是如今看來,有一個跟自己血脈相通的親人,有一個關心自己的孩子的感覺還真不錯。
孟湘走到他的身邊,狠狠地揉搓了一把他的頭髮,「原來我家大郎這麼支援我啊。」
借著從灶間透進來的光線,她看見孟扶蘇狠狠翻了個白眼,卻沒有離開,任由她搓弄自己的頭髮,而後他低聲道:「我不支援你,還會支援誰啊。」
「好孩子會有獎勵的喲。」孟湘笑眯眯地湊近了他,誰料他竟然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猛地躥了起來,飛快地後退了幾步,臉頰嫣紅,結巴道:「啊,你、你可別、別……」
「咦?」孟湘雙手抱胸,露出一個純真懵懂的笑容,「大郎是在期待著什麼嗎?」
孟扶蘇知道自己又被他娘給騙了,無力地扶住門框,虛弱道:「娘,你可饒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