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陳竹很輕很輕地說。
徐蘭庭一笑,不能說麼?
陳竹:不能,喜歡。
少年在男人跟前低垂著頭,沒有了方才朗誦不墜青雲之志的不卑不亢,只有小心捧著一顆真心,不敢交付的懦弱。
他說,徐蘭庭,我不敢喜歡你啊。
第8章
夏夜的風,像情人漫不經心的吻,慵懶地,輕輕拂過少年白淨的面頰。
風過不留痕,而徐蘭庭,就是陳竹永遠也抓不住的,夏夜的風。
在這段感情裡,徐蘭庭擁有絕對的主導權。
男人像飄忽不定的風,偶然落在少年生鏽的窗外,便掀起一夜夜的波瀾。
待雲消雨歇,風停了,徐蘭庭就像沒有出現過一般消失不見。
陳竹知道,徐蘭庭的世界很大,徐蘭庭的世界五彩斑斕,被鮮花美酒簇擁,被熱鬧喧囂包裹。
而只有在男人疲憊的時候,才會想起那個破爛小屋裡,等他回家的人。
陳竹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個因等待而失眠的夜晚。他在漫長的等待中,漸漸認清,徐蘭庭,並不屬於他。
徐蘭庭屬於那個光怪陸離的上流社會,屬於富麗堂皇的摩登大廈,屬於被鮮花所點綴的另一個世界。
而陳竹,擁有的,不過是一顆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真心。
他留不住生來嚮往自由的飛鳥,留不住徐蘭庭這樣的花花公子。
看著眼前人鼻尖發紅,徐蘭庭又怕將人惹哭,於是耐著性子,哄他,寶貝,跟哥回家了。
陳竹站著沒有動。
徐蘭庭嘆了口氣,認命般,躬身背對他,來,哥哥揹你。
陳竹看著男人寬闊的肩背,吸吸鼻子,慢悠悠趴在了徐蘭庭背上。
哦,原來是不想自己走路,還要背要抱,才肯回家。
德行。徐蘭庭咬牙,陳竹,你就可勁兒鬧騰吧。
趴在背上的人很安靜,像是沒聽見徐蘭庭的數落。
陳竹將臉埋在徐蘭庭溫熱的肩窩,鼻尖是男人一慣清爽的古龍水味道。他很喜歡,於是深深吸了口氣。
徐蘭庭一笑,你吸狗子呢?
陳竹又換了一邊,猛地吸了吸,還真像吸某種大型犬類。
男人的肩背很結實,看似輕佻的人,卻意外穩當可靠。陳竹安心地趴在徐蘭庭背上,昏昏沉沉的視線中,只有徐蘭庭高挺深邃的側臉。
他忽地湊近,啵地一聲,像小孩兒似的,吻在徐蘭庭臉頰。
陳竹的眼睛亮亮的,褪去了平日的冷澀,變得格外清澈。
他笑著說:哥哥,你好漂亮。
徐蘭庭一頓,印象中,還沒有人敢用漂亮這種輕佻的詞兒誇他。不過,陳竹的那雙眼睛實在太乾淨,徐蘭庭倒是沒那麼介意。
陳竹圈著徐蘭庭的脖子,仰頭望著城市夜空上寥寥無幾的星子,上海,也好漂亮。
他拖長了尾音,醉昏昏地說,京城,也漂亮。
你報地名兒呢。徐蘭庭被這醉鬼逗得一笑。
但是,我最喜歡的,是貴州。陳竹蹭蹭徐蘭庭的肩窩,自言自語般,貴州的房子沒有這兒的高,也沒有這兒的漂亮。可我還是最喜歡那兒。
少年陷入了童年的回憶,變得囉嗦起來,那裡有我的小表弟、小表哥、小表妹。我最喜歡,姑姑,姑父,還有
陳竹皺皺眉,腦海裡浮現出爺爺板著臉教訓他的模樣,我最害怕爺爺。爺爺叫我三省吾身,還要我君子坦蕩蕩、君子和而不同,克己復禮是為仁。
聽著人開始一句句蹦詩詞,徐蘭庭岔開話題,哦,為什麼怕爺爺啊。
陳竹忽地頓住,蔫兒吧唧地倒在徐蘭庭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