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到皇帝之前,趙景煥從不覺得自己這個用於未來世界民主意識的人,會對君主產生多大的敬畏感,即使他已經充分的體會到權利的厲害。
可在走進廳堂的那一刻,一股無名的壓力壓在趙景煥的肩頭,幾乎要把這個孩子年幼的脊樑骨壓倒,那是來自於坐在上首的那個人,隨隨便便就能掌控他的命運的基礎上的。
他的命運掌控在另一個人的手中,這是一個多麼可怕的事實!
即使是趙景煥,也無法對這一種壓力視而不見,他額頭禁不住冷汗涔涔。
除了呼吸聲,明明站著不少太監的廳裡頭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響,趙景煥雖然低著頭,卻如同一根堅韌不拔的青竹,傲然挺立。
半晌,一道蒼老而疲倦的聲音傳來:「抬起頭來,讓朕看看。」
趙景煥慢慢抬起頭,首先引入眼簾的是帶著呼嘯龍爪的龍袍,即使只是常服也貴氣凜然,再然後,是一張尋常老人的臉孔。
「原來皇帝看著也不過是個尋常老人,就是看著更嚴肅一點。」趙景煥在心底說道。
皇帝的身高只是普通,樣貌也並不出色,看著應該到了知天命的年級,不過不管是精神頭還是樣貌,這個理應養尊處優的一國之君,反倒是比老國公更蒼老一些。
也許是長樂公主的病情讓他思慮過度,也許是皇帝之位勞心勞力,皇帝的眉心擰成了一個川字,猶如刀削斧刻一般深邃而不可去。
但這個看似尋常的老人,卻有著一雙不尋常的眼睛,趙景煥的眼神剛剛觸及皇帝的雙眼,就下意識的壓低了自己的腦袋。
那是一雙怎麼樣的眼睛啊,似乎見遍了人世間的滄桑,沒有蛛絲馬跡能夠逃脫。
趙景煥不知道的是,他方才那一抬頭,那一雙清澈見底的雙眼,也讓皇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恍惚的想起了君臣相得的那個人。
「長得像趙懷。」皇帝這般說道。
徐公公也低聲說:「可不就是像趙公,奴才依稀記得,趙公當年出門可是擲果盈車。」
皇帝卻又說:「眼睛像白蘭。」
徐公公一時不知道這話是誇還是罵了。
皇帝卻已經略過容貌,眼光落到了他腰間的那塊玉佩上,眼底浮起幾分諷刺,忽然開口問道:「趙景煥,你可知道自己犯了欺君之罪?」
趙景煥精神一緊,低頭回答:「草民不知……」
「哼,你從光源寺三跪九叩而來,是為公主祈福,還是為你爹求情?」皇帝冷冷質問。
趙景煥卻迅速說道:「自然是為了公主祈福,公主安然無恙,那我爹便也是無罪的。」
「你倒是打著好算盤。」皇帝冷眼看著他,「都說心誠則靈,既然如此,那就讓朕看一看你這顆心到底誠不誠吧!」
「來人,帶他去長樂屋外跪著,長樂一日不醒,他便一日不能起來。」
這話一落,旁邊的徐公公臉色微變,暗道長樂公主眼看著就要不大好了,若是直接去世的話,這趙小公子豈不是也得……
想起當年趙公的情誼,徐公公心底便有些不忍心。
他卻不知道,這一番打算正合趙景煥的心意,巴不得趕緊把他拖到長樂公主門外。
「陛下,奴才送趙小公子過去。」想起趙懷的恩情,徐公公到底是說了一句。
皇帝只是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沒有反對。
徐公公帶著趙景煥往外走,走到無人之處,便低聲提醒道:「趙小公子,事如可為,不可不為。如不可為,亦可不為。」
趙景煥沒料到這位皇帝身邊的大太監會這般提點自己,也不知道這是託了誰的福氣,但他都已經走到了現在,卻是不可能再退了。
「多謝公公提醒。」趙景煥客客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