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顯然已不能打動皇上絲毫,他已經盡力,便聽天由命吧。
這樣想著,趙陸離閉上雙眼,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看著他漆黑的發頂,消瘦的脊背,聖元帝耳邊似乎又響起那首歌——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到底同袍一場,共過患難,罷了,罷了……
“朕本可以治你死罪,然看在當年的情分上便寬宥一次,你這便除了冠冕與朝服,自去廷尉府陳述罪狀,協同辦案,待此間事了,當捋奪爵位貶為庶民。你可服氣?”
“罪臣心服口服!謝皇上開恩。”趙陸離再三叩首。
聖元帝心裡鬱氣未消,本想將當年之事和盤托出,再道破自己對葉蓁的懷疑,但略一思量又隱去不提。趙陸離若是徹底對葉蓁失望,那他總有一天會看見夫人的好處,從而泥足深陷。不,他現在就已經意識到夫人的不凡,且生了悔意。
雖然趙家已分為東、西二府,卻只一牆之隔,他與夫人的距離無論如何都比自己近,而他倆更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天長日久,說不定夫人看在他誠意十足、表現上佳的份上還會原諒他,重新回到東府過日子。
屆時,自己就連肖想也不能了。聖元帝懊惱起來,極想收回前言,將趙陸離押去天牢關一輩子。
趙陸離後頸微微發涼,許久不聞“平身”二字,不由抬頭去看,卻發現皇上正用殺氣騰騰的目光盯視自己,彷彿自己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那些詢問葉婕妤如何的話頓時嚥下去,再也不敢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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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二人從內殿出來,趙陸離已換了一身乾淨袍服,快步走到關老爺子和關父跟前跪下。
“小婿已認罪伏法,而今便去廷尉府協助調查葉全勇一案,且還削了爵位,貶為庶民,實是自作自受。然牽連素衣跟著小婿受此大難,心裡跼蹐不安,愧悔無地,特向嶽祖父,岳父大人請罪。小婿糊塗,每有失當、失察、失言之處,令素衣傷心難過,日後定然多多彌補,好好待她,若再重蹈覆轍,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關老爺子和關父對視一眼,擺手道,“起來吧。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還望你說到做到。人在就好,沒了爵位亦無所謂,只願你迷途知返,忘卻過去,好生憐取眼前人。”
“小婿明白,謝嶽祖父、岳父大人教誨!”趙陸離一連三叩首,這才紅著眼眶去了。
聖元帝坐在一旁冷眼看著,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他從不以為趙陸離沒了爵位,關家人就會看不起他,進而要求和離;也從不以為哪怕他有心悔改,關家人也不願給他一絲機會。
關家人剛硬,忠烈,看似決絕,實際上總會給人留一線生機,這便是他們的仁義。關家人愛才卻不愛財,金銀珠玉、高官厚祿,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點綴,取之有道,失之泰然。趙陸離能娶到他家的女兒,即便落魄到這等地步,日後只要他說到做到,誠心對待,照樣能消去芥蒂,和美度日。
所以說夫人是個寶貝,誰娶到她誰知道。似趙陸離這樣的糊塗蟲不也被她撼醒了嗎?不,他哪裡是糊塗蟲,不過裝糊塗罷了。待他意識到夫人有多麼難能可貴,哪怕對葉蓁一往情深,也會慢慢醒轉,慢慢遺忘,而後全身心地投入當下。
聖元帝毫不懷疑夫人有那個魅力,只要她願意,她能征服世上任何一位男子。
想的越多,聖元帝心裡的恐懼和不安就越沉,不由抬眼看了看帝師和太常。二人已站起身行禮告辭,並未流露出絲毫請旨和離的意願,待他們走遠,聖元帝才紅著眼珠罵了一句“混賬”。
那又低又啞的嗓音裡充斥著恨意與不甘,還有濃濃的自我厭棄。
白福嚇了一跳,想不明白皇上這是在生誰的氣,帝師和太常大人沒惹到他吧?
事實上,聖元帝既恨葉蓁和趙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