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先生請你開帳單來。」
拒人千里之外。
我真想開一張一萬鎊的支票給他,後來想一想,算了,是我自己不好,何必爭這種意氣。
回到家,吃了飯,又是聽音樂的時候。
最近我喜歡聽一些毫無意義的情歌,輕綿綿,懶洋洋,濫情傷感,但在寒冷,下毛毛雨的春天黃昏,我都為之感動,幾乎落淚。
像「假如你離去,
在一個夏日,
你不妨乾脆把太陽也帶走,
我會漸漸死亡直至下一個再見…」
我也想出來找伴侶,但胡亂地,忽忽的,找得到誰呢?人家已經一雙雙一對對…我
「霍」地站起來,不再去想那個問題。
黃昏是最難熬的,過了黃昏,天色全黑,我也就認命,很快又是另外一天,明天又看看有些什麼新的失望。
可怕的黃昏。
我走到露臺.抬起頭看我的芳鄰,他書房的燈又亮起來。他的氣質那麼好,難道他不用工作?這麼全心全意的傷感,在今日也很難得了,是一種奢侈,我也為死去的感情哀悼,但我還是生活得很好,工作得很上軌道,一切與常人無異,我的心再憔悴再破碎,也只有自己知道。
但是這位舒先生索性放棄世上一切來為他妻子悲哀,我覺得偉大之餘,未免浪費一點。
死去的人已經死去,將來在天上,總還可以見面,活著的人卻要比往日更努力才是。
第二天,星期日。
張家四個孩子跟父母出海遊樂去,我一個人,既不想出城,也不想找朋友,就一個人對牢牆壁練網球。
練累了,坐帆布椅子休息。
天色仍然陰沉。使我想起當年在英國留學的苦況。那麼大的異鄉,只有我一個人,天天早上捱一條三十分鐘的路去上課,迷茫落泊,一點也沒有別人念大學的樂趣,就這樣過了四年,實在忍不住的時候,也跟著人到派對去,更覺無聊,完全是時間上的一種浪費。當然,後來拿著文憑回來,父親龍顏大悅,在遺囑上為我添了一注…不過這已經是題外話。
我覺得現在的我,跟那個時候的我一點分別都沒有,同樣的旁徨無依。
我不是不能夠獨自支撐生活,面對世界,太可以了,太能夠了,甚至比許多男人都做得好,但是我不喜歡這種孤清的生活,我盼望獲得終身伴侶。終身的,不勞我每隔一段時間又要出去找。
四號舒家的女傭挽看菜籃子出來,由司機送下山買菜。
萍姐老埋怨她沒有同樣的待遇,她得用公共運輸工具。,
我嘆口氣。
那位舒先生可以請我進屋吃杯茶呀,為什麼不?但人家心中根本沒有我這個人。就算記得我,也未必要請我吃茶。
我只好百般無聊的回屋子去。
萍姐問我:「不出去呀?」
「你最好我出去,你不必做飯。」
「當然。」她說:「人家年輕小姐,天天有人約。」
「我不年輕了。」我說:「我沒有力氣玩。」
「假的!」萍姐認為我不出去,就是跟她過不去。
我躺沙發上看書。
最近生意也淡,整個人懶得厲害。
忽然萍姐過來說:「小姐,隔壁舒家來借東西。」
「借什麼?」我奇問。
「借煙羊肉,他們傭人進城去買,買不到,有一次見我買過,所以問咱們有沒有?」
「咱們還有沒有?」我問。
「尚餘數片。」
「借給他們好了。」
我心嘀咕,巴巴的想吃這個,真奇怪,除了夾麵包或與臭芝士同吃,煙羊肉並不好滋味,又不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