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陛下所願。」曹昂含笑應著,仍是謙謙如玉的模樣。
君臣二人雖是登高望遠,共度重陽,所聊的話題也仍是脫不開天下事務。
「稅制改成戶調,以絹布取代錢幣,是好事兒。」劉協道:「中央比去歲豐盈了些。只是各地隱匿人口的情況仍是極嚴重,朕估算著,冀州等地至少隱匿了一半人口——就不知道其中幾成是不納不捐的脫籍民眾,又有多少是依附在了豪強大族之下。你父親也該來信問過吳地分田之事了吧?」
曹昂道:「不只是冀州牧……」他在正事奏對的時候,比起稱呼曹操為自己父親來,更願意用對方的官職來稱呼,「兗州牧、豫州牧、徐州刺史,乃至長安尚書臺的幾位老大人,都送信到臣這裡。」他有些無奈得笑了一笑,道:「他們畏懼陛下,不敢直言相勸,都寫信來問臣根底,又要臣勸誡陛下,仔細……」如長安城中老大人們的說法,自然是要仔細如王莽那般的下場,但說出來未免不吉利,便改口道:「仔細多地同起□□。」
「你說從吳地造船南下,能抵達大秦嗎?」劉協有一搭沒一搭聽著,觀望著山路兩側的景色,忽然問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話。
曹昂微微一愣。
不等曹昂回答,劉協又道:「朕上次聽孫權說,張昭家中給出了兩百頃良田之後,顧老夫人吃不到原本只有那良田上才產出的好米了。張昭就跪在母親面前,捧著碗送飯,哭自己不孝。顧老夫人說,她不過是少吃幾頓所謂的『好米』,又不是沒米吃了,罵張昭嚎喪。張昭不敢辯駁,跪到顧老夫人睡下才離開。孫權當成笑話講給朕聽。」
曹昂笑道:「子布(張昭字)素來誠孝。」
「朕不這麼看。」劉協淡淡道:「朕看來,是這顧老夫人愛子之心深厚。若說孝,吳地孝子總也有千八百人。怎麼只有張昭最以此出名?恰是因為顧老夫人對兒子的苛刻。她一個寡母,把兒子培養長大,能無愛子之心嗎?可為何苛刻待他?正是為了給他這『孝』名。不如此,怎麼體現張昭的誠孝?」
曹昂倒是未曾這麼想過,順著皇帝的思路去想,一時呆住了。
君臣二人此時已登上山頂,入亭中稍坐。
劉協任由曹昂發呆,見亭外盈盈生著不知名的野花,淡黃色,似菊非菊。此時雖然有重陽登高的習俗,也飲菊花酒,但還沒有頭上插菊花的事兒。劉協卻是知道那一句「菊花須插滿頭歸」的,因此蠢蠢欲動,在曹昂發呆的時候,伸臂撥弄著亭外的野花,選了幾朵將凋未落的,就手就插在了曹昂發間。
此時男子也有簪花的,如楊修這等愛修飾的,劉協就見過幾次。
曹昂微微一愣,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劉協笑道:「今日重陽登高,朕也沒有什麼旁的心願,就為你求個壽數吧。」
自西漢以來,重陽時節的確有求壽之意。
曹昂望著皇帝的笑容,下意識伸手去扶發間的花,不覺也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除夕,感受著新年的氛圍,實在不忍寫肅殺的劇情。所以放上溫馨的一章,祝願大家也都有個溫馨的夜晚,由此開始萬事順意的一年。愛你們,晚安。
第223章
下山途中, 溫熱的陽光曬在劉協背上,烘得他渾身都暖融融的,只覺通體舒泰, 疲倦全消。
「朕半年前接到黃月英送來的銅活字, 轉交給長安的毓兒,要他督辦中央書局。」劉協想到什麼就同曹昂說什麼, 「毓兒前番來信,邀朕回長安檢閱書局, 大約是已經做得差不多了。朕當時沒有在意。」因為盧毓這樣的請求, 就好比馮玉時時向他表達不捨一樣,在長安的盧毓、楊修等人也時常向他表達思念之情, 時時詢問他什麼時候回長安, 偶爾也會要求前來。劉協一概是拒絕了,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