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陽與曹昂都迎上來, 小心留意著皇帝神色。
劉協平靜道:「且回未央宮歇下,明日傳楊彪入宮。」
皇帝這樣說,底下人都不敢再問。
是夜宮中眾人無話, 各自歇下。
而尚書令楊彪次日一早接到傳召, 立時面色焦黃,對來服侍穿衣的老妻袁氏道:「天色未明, 陛下便如此急召,怕是紙裡包不住火, 你那兒子做下的好事兒給陛下知道了!我這一趟入宮, 不知能不能活著回來。若我不能回來,你且記下……」於是交待身後諸事。
袁氏泣道:「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做什麼?哪裡就到了這樣地步?陛下不是向來器重德祖……」
「哎, 這是何等樣的大事——陛下器重他又有什麼用?他自己不做人!」楊彪握著老妻的手, 道:「你放心, 我就是豁出這條性命去, 也保下你兒子。」
袁氏心裡清楚, 泣道:「事到臨頭, 哪裡是你能保下來的?」楊修犯下死罪, 若皇帝雷霆一怒, 誰能保下他來?袁氏慈母心裂,對楊彪道:「真到了那樣地步,你可不要犯傻……你們爺倆, 總要活一個回來。若你們都去了, 只留我一個人在這世上,又有何生趣?我同你葬在一處就是。」
楊彪心中煩亂焦灼,也無心安慰老妻,重重一嘆,推門而出, 往生死難料的宮中行去。
未央宮中,劉協一早就請了蔡琰過來,瞭解劉清與楊修這檔子事兒。
準確地說,其實昨夜長樂宮中,皇帝臨走之前,蔡琰已經披衣而起、匆忙趕來,只是皇帝沒有同她說話。
蔡琰見了皇帝,心中有愧,雖然是為了保護劉清與腹中孩子,但到底是瞞著皇帝行事,垂首道:「微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劉協淡聲道:「朕連皇姐都沒有罰,還會罰你嗎?朕見你也不是為了別的,這孩子的由來朕不必再多問了,但朕有一事不解。皇姐既有此子,當初緣何不嫁?」瞞著他這個皇帝也就算了,怎麼與楊修情投意合懷上的孩子,還不肯嫁給楊修呢?楊彪原本提出的解決辦法,還是可行的。只是劉清拒絕了。
蔡琰陪伴在劉清身邊,最清楚劉清的心事,道:「殿下有孕,乃是意外。殿下的本心,雖然做下錯事,但若沒有這個意外,那麼日後與楊公子斷了來往,此事便無人知曉。楊公子未有婚約,便與殿下來往,也是一般心思。」
簡單來說,就是倆人都沒想成親,只是彼此消遣,誰知道弄出孩子來了。
「說起此事,微臣有罪。當日殿下初知曉有孕,慌亂已極。」蔡琰緩緩講來前事,「是臣勸她隱瞞下來。」
原來當初劉清剛發現自己有孕,也有過慌亂無助的時刻,也曾想過是不是要打掉這個孩子,免除後來的麻煩與禍患;也曾想過這是否就意味著她不得不嫁給楊修,與他度過餘生。她誰都不敢告訴,只告訴了一個人,那就是她素來信賴的蔡先生蔡琰。
蔡琰只問了她兩件事情,那就是要她確定,一是不是真的願意打掉這個孩子;二是不是真的想要與楊修結為夫婦。
劉清考慮了整整兩天兩夜,她發現兩個問題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如果不是擔心這個孩子引出來的麻煩,她不會捨得打掉腹中這一團血肉;如果不是擔心此事難以善了,她也不會甘願就此與楊修結為連理。
蔡琰便道:「好,那你只管安心養胎,也不必嫁給楊修。其餘的事情,我來想辦法。」
而瞞著皇帝,也是蔡琰的主張。蔡琰相信皇帝的深明大義,但在孩子這件事情上,當它還只是女子腹中一團血肉時,男人是難以體會其中情感的。蔡琰婚後曾經小產過一次,她能明白劉清孕中的感情,但她同時清醒得認識到,世間沒有任何一個男子能與此刻的女子完全共情。她所瞭解的皇帝,固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