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認為這是筆極劃得來的買賣。
所以行宮之中,馮玉迎著皇帝半含探究的目光,純然一笑,道:「只買幾丈怎麼夠?實不相瞞於陛下,臣這些年託賴天恩,在宮中、在外面為官,也時有進項。倒不是臣索取的,而是官場形勢如此,臣有時候不收反而要惹出麻煩來,收了辦事兒反而利落。臣也痛恨這等貪腐之弊,然而風氣已成,也非臣一人所能改變。從前天下動盪,臣為了儘快辦成差事,少不得也收些孝敬。這都是不義之財,臣原本也沒有想要動用,只是想尋一個合適的時機,獻呈給陛下,或是拿去賑災濟民,或是拿去購置軍需,也算了了臣的心事。今日陛下提起此事,倒不如臣用這些由百姓中來的金銀之物,去買百姓織就的錦緞。這些錦緞買來之後,陛下若是覺得堪用,便拿去賞人。又或者,臣私心裡想著,因分田擾動,吳地頗有些不寧,不如就將這錦緞裁成小幅,賞賜給吳地七旬以上的老者,不管做什麼用,是個彩頭……」
劉協聽著,凝視馮玉的目光深切起來,最後笑嘆道:「如今看來,不管是玉奴還是狸奴,都不足以涵蓋你的美好品性。回頭想去,倒還是你小時候家中所喚的那『稚寶』二字最是貼切。你可當真是朕的寶物吶!」
馮玉笑道:「那就是臣的福分了。」
劉協又笑道:「可是這樣一來,豈不是叫你白白吃了虧?會不會怨朕?」
馮玉便明白這次選對了路,心情振奮,笑道:「能為陛下做點事情,臣心中歡喜還來不及。」他頓了頓,至少神色上是十足的誠心實意,「更何況,陛下雄才大略,平定天下不知救了多少百姓,光復漢室基業,乃人心所向。臣能為這樣的陛下做一點事,便已不虛此生。」
因為皇帝當初是答應了以新商路為伏壽售賣錦緞的,後來因為新商路未成,導致了伏壽錦緞滯銷。皇帝感到對此應有責任,然而若他私庫出金,伏壽又斷不敢受。
馮玉從中插一手,正是解了僵局。
劉協上一問本是與馮玉玩笑,聞言便道:「早知玉奴有忠君之心,卻是叫朕日日都有新發現。」於是便叮囑過馮玉具體事宜後,放他往孫府而來。
馮玉沒有問後面的事情,他清楚為皇帝做事,是斷然不會吃虧的。在陪伴皇帝十餘年後,馮玉在這一點上,自覺可以相信皇帝的性情。
此時孫府中,伏壽提點過馮玉後,見他成竹在胸,便明白他已想清楚後果,因笑道:「既然如此,我就謝過馮都督了。」她的確需要這一筆錢,給付織女的工錢,交付原料的費用,填補她這一二來救助窮苦婦人的虧空。
馮玉笑道:「那按照殿下的規矩,不知該如何寫契約?」
伏壽有準備好的制式,此時命人拿來,只改動幾個數目便是。
填寫購買錦緞匹數的時候,馮玉開口道:「請把正在製造中的錦緞,也都算上吧。」
伏壽筆尖一凝,仍是照著做了。
馮玉接了他那一份契約,便命人去他宿處取早已備好的金銀之物。
他坐在窗邊,眸色比閃光的雨絲還要亮。
伏壽方才與孫權怒辯之時,氣勢如虹,但此時簽完契約,肩上重擔暫且卸下,疲倦中流露出一絲脆弱,然而口中仍是鏗鏘有力道:「今日恩情,伏壽定當償報。來日馮都督有命,赴湯蹈火,我也不會推辭。」
馮玉湛然一笑,道:「什麼赴湯蹈火?誰捨得讓殿下赴湯蹈火呢?」因他神色清和,這話不見曖昧,只有一種人類對一切美好之物的珍惜之情。
不管馮玉心中究竟作何想,但至少他的言談舉止,帶給伏壽的是這樣美好的感受。
伏壽嘆道:「我若為男子,願與都督義結金蘭。」
所謂義結金蘭,草莽之中其實男女之間也使得,但伏壽與馮玉,誰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