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笑道:「怎麼?也喜歡上貓兒了?」
劉協回過神來,苦笑道:「皇姐要養孩子不得空,朕可是要養天下人的,又哪裡還有心思再養一隻貓?」
劉清嘆了一聲,道:「陛下明日還來長樂宮嗎?您來同我說說話,我就高興許多。」
劉協道:「明日怕是不成。朕明日定好了,要工官安排,去看髹飾器皿的工序過程。等過陣子皇姐能外出走動了,朕帶你一同去。」
劉清原本以為他有軍國大事絆住了,聞言一愣,笑道:「給器皿塗漆又有什麼好看的?」
「這就是皇姐不懂了,裡面的學問大著呢。」劉協徐徐道:「這樣一件漆器造出來,先得有素工做好木胎,再有髹工用漆塗抹底胎,還要有上工髹飾內外面,畫工描繪紋飾,由專人清理之後,還要有造工檢驗合格之後,這次會送到咱們手中來用。」他隨手撿起一旁案上的漆耳杯,遞給劉清去看。
卻見這平時不起眼的漆耳杯上,竟然用針刻了幾十個字的銘文,詳細記錄了這漆耳杯是何年由哪些不同工種的何人一同打造的。
劉清細細看了兩眼,道:「平時不留心,原來一杯一盞,背後都費了這麼多人的心力。」
「所以朕說,這些造物之事,沒有簡單的。」劉協起身道:「朕從前被國事壓著,難以分神在這些細務上面。其實細務也關係著國之根本。朕過幾日再來同皇姐說話。」
劉清不便留他,強硬著起身送到殿門口,望著皇帝遠去的身影,心中湧起暖意。她在宮中也已經多年了,但從前總覺得與皇帝隔了層什麼,日常相處之時到底是敬畏之心大過了骨肉親情,倒是這次闖了禍給皇帝包容下來之後,生出了幾分與親姐弟關係相稱的親近之情。
自聖駕從吳地回到長安之後,天下各地都警惕得注視著皇帝的動向。畢竟這是位十年平定天下的少年雄主,若是他鐵了心,要在全國推行吳地分田改制之事,那朝中必然是無人能夠阻攔的。等到指令下達到地方之後,可以預見的,會有一場巨大的動亂。所有的人都要為此做好準備。不只是地方上的豪強大族為此焦心,忙於聯合力量,探聽訊息,就是皇帝的信臣如冀州牧曹操、兗州牧荀彧等人,也都有密信呈送長安,勸皇帝千萬要稍安勿躁,不可急切行事。
就在這種緊張的氛圍下,長安皇宮中有關於皇帝的動向,不斷傳出來,傳向全國各地。
「陛下回宮第二日,就要工官在倉池安裝了一個新水碓,用來搗草藥,不知道是用來作什麼……」
「陛下回宮第二日,還在盧公子陪同下視察了城郊一處造紙廠,據說造出來的紙與左伯紙一樣好……不過皇帝去造紙廠做什麼?」
「陛下回宮第四日,自己往宮中造物處,看了一整日髹飾工藝,還親自動手塗了一隻貼金銀片的漆盒出來,聽說後來送給了曹子脩大人。不過皇帝怎麼突然對髹飾工藝感興趣了?咱們來年聖壽,要不要送髹飾的寶物入長安?」
在這些紛雜的資訊中,天下各地的豪強大族乃至官員們,全都真實的迷惑了。
這個每天要麼命人造水碓搗草藥,要麼前往視察造紙技藝,要麼親手作漆器的皇帝,真的是那個一聲號令,屠盡吳地不配合豪強的鐵血皇帝嗎?是訊息出了錯,還是皇帝在故意要他們鬆弛下來?對這位皇帝,再怎麼高估都不為過。如果說這十年來,天下的豪強大族與官員對皇帝有一點瞭解是確定的,那就是當今聖上是絕不做無用之事的皇帝。他不嗜酒,不好色,不沉迷於野獵,不耽溺於歌舞,不信奉神仙道,不聽信小人讒言,選賢任能、宵衣旰食,——總而言之,這是位幾百年難得一見的好皇帝。
但是當這位雄主把目光落在他們身上的時候,這些豪強大族就不由得要打寒顫了。
從西北的涼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