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達侷促的用衣裳下擺擦了擦手,「可以了。」
宗仁垂眸看著體格瘦小的張達,「你家裡只有你和你爹兩個人,你娘呢?」
張達訥訥道,「我娘生我時難產離世了,我是我爹拉扯大的,他生病以後,就是我拉騾車去城裡賣假石。」
宗仁繼續問道,「你爹生的是什麼病,讓你把積蓄都掏空了。」
張達眼眶紅了,「這半年,我找遍城裡郎中,沒有人知道我爹得的什麼病,他原先身體很好的,最開始只是偶爾無力,到後面躺在炕上的時間越來越長,再到現在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他好像時日無多,隨時都會離開我。我什麼滋補的藥方都抓過了,都沒有用。」
「事有蹊蹺,」曲昭蹙眉,「你給我看下你抓的滋補藥方。」
張達從袖袋裡摸出兩張疊了幾疊的紙張,遞給曲昭,「這是郎中開給我的藥方。」
曲昭借著火光,垂眸掃了一眼,「這是什麼鬼畫符,我不識字,你去取一副煎藥出來我看看。」
張達點點頭,又去炊房取來幾副油紙包著的煎藥,攤開放在院子中間的石桌上。
曲昭把紙張遞給宗仁,自己俯身用手把藥材分門別類,挨個嗅了嗅,取出其中一種藥材來,「形似卵石,殼帶斑紋,這是蓖麻子,一種慢性毒藥,吃多了會死人的。」
張達鼓圓了眼睛,雙腿瞬間軟了,不可思議道,「郎中給我開的藥方里怎麼會有毒藥?」
曲昭扭頭問宗仁,「那堆鬼畫符一樣的字裡面,有沒有『蓖麻子』?」
宗仁指著其中一行潦草的字跡道,「有。」
張達張了張嘴,面色煞白,不解的搖頭,「我與那個郎中無冤無仇,他為何要這樣對我」
宗仁倏爾眯眼道,「很明顯,郎中被人買通了,他定然不會無辜害你爹,是有人想要害死你爹。你是半年前開始替你爹推騾車,去陽澄湖賣假石的,你想想,那時候發生什麼事了?」
曲昭心裡一怔,不動聲色的瞟了宗仁一眼,他推斷過,蠟屍的死亡時間在四個月到六個月之間。而半年前,張達的父親還能和其他的村民一起推騾車在陽澄湖賣假石,突然就出現身體抱恙的情況,加上有人買通郎中下蓖麻子一事,極有可能是在死者被害後,張達的父親和村民裡對這件事的態度並不統一,張仕才害怕張達的父親告官,所以投毒要害死他!
張達的眼神很明顯的飄了一下,小聲道,「我不知道」
「呵。」宗仁輕笑一聲,「張達,我以為你有多孝順,結果你爹都已經躺在炕上要嗚呼斷氣了,你還是這樣愚昧拎不清,還是說,你懦弱無能到情願看見你爹被人害死,也不敢說出半年前在陽澄湖發生的事?」
「我沒有不孝!」張達急了,面紅耳赤的反駁道,「我還要賺錢給我爹養老,我家就住在張家村,我搬不走的,你別逼我了!」
宗仁一雙眼眸平靜的看著張達,「你知道郎中開的藥方里有蓖麻子以後,就不會再去花重金抓藥了,這件事情,很快就會被兇手知道,你爹還是得死;你只能佯裝不知道,繼續砸錢抓藥,家裡入不敷出,連飯都吃不上了,到那時,你拉騾車的力氣都沒有了,你們家一個垂死一個孱弱,只剩任人魚肉的份,兇手還是不會放過你們。
張達,世上沒有雙全法,你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宗仁抬眸看了看夜裡飄落的雪點子,「夜已經深了,我給你一晚上考慮的時間。你如實招供,大理寺可以給你提供庇護。」
曲昭離開張達家時,替他合上院落的柴扉門,她垂眸看著張達拔菜時破了幾道血口的手,裡面沾著些髒髒的汙漬,「張達,你記得把傷口用水沖乾淨,如果感染了,那塊肉都會慢慢腐爛,只能剔肉,那樣得不償失。」
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