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身是個小職員,」我說:「我只好安份守己,跟小職員來往。你別說,有時候小兩口子過平凡的日子,看電視吃三文治,也很快樂的。世傑,你或者已經擁有一切,但是你快樂嗎?你不屬於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是屬於你的,你不覺得寂寞?」
我說得很誠懇。世傑沒有反感,他只是沉下了臉。
「世傑,別算得太絕,別老只顧往上爬,你已失去了氣質,你很俗。」
他變色。
我嘆口氣,叫杯奶茶,放四粒糖。一口喝完甘香的茶,我站起來。
「謝謝你,世傑,謝謝你。」
「我送你回去。」世傑說。
司機在門口等他,開著平治六oo。
才三條街,走路比車子兜駛更快,不知怎地,坐在車子,我覺得如坐針氈。
我轉去跟世傑說:「我對於年輕富翁一點反感也沒有,我只是不想做你的週日女郎——每到週末,你約的又是另外一些人,每當你忙的時候,優先的又是別的人,因為我永遠是擱在那裡的,是不是?」
他沒有說什麼?司機把車子停下來,我落車。
我急於想知道阿良吃什麼飯盒。
「叉燒飯。」阿良說。
「很好吃吧?」
「味道還不錯。」他說。
「吃多點,加拿大肯定難吃得到。」我笑。
「你與男朋友重修舊好了嗎?」阿良問:「他們說他開平治六0o來接你出去。」
「他從來不是我的男朋友。」我說:「真的。男朋友是另外一回事。」
「男朋友的定義是什麼?」
「噢。是你相信的人。是說話有交通的人。受了委曲向他訴說。共同計劃將來、互相依靠、互相坦白、互相瞭解,他一點都不合條件。」我聳聳肩。
阿良抬起一條眉毛,「你才發覺?」
「是呀。」我說:「我才發覺,還不太遲。」我笑。
「你看上去不像失戀。」他說。
「從來沒有過的東西如何失去呢?」我反問。
「你否認跟他戀愛過?」
「從沒有。」我說。
「你為何跟他約會?」阿良很詫異。
我遲疑地說:「因為我虛榮,貪圖他是個建築師,嫁他可以享福做少奶奶。」
阿良笑了。我不在乎,他不會取笑我。
「很壞是不是?我一定是瘋了。」我也笑。
「我們下個月就走了。」他宣佈。
「乘船?」我問。
「是。我通知公司,我將做到離開前一日。」阿良說。
「我們都會想念你,真的。」我說:「準我來送行?」
「我可以寫信給你嗎?」他問。
「當然!阿良,我會先寫給你。」我說。
他連忙把地址交給我,我看一看,小心納入口袋中。
他眼睛有點紅。
我把下巴擱在寫字檯上,檯面的玻璃是涼涼的。我小心翼翼地說:「阿良,年底我會有兩個星期的假,我很喜歡雪,你想加拿大的雪景是否會很動人?」
阿良馬上抬起閃光眼睛,他很激動,但壓抑地說:「我想雪起碼會有六寸厚,」他的語氣同樣不必要地謹慎,「我們早已買好房子,有四間房間,如果你來,千萬住在我們家。」
我想一想,「那自然,我願意。」我們又握緊手。
星期六。
世傑來電話。「英美同學會在希爾頓有舞會。」
「哦。」我說。
「今天是星期六,我特地邀請你。」
「證明我也有機會做週末女郎?」我諷刺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