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不快,我們兩個人都下定決心忘得一乾二淨。
我胸中充滿希望,如果可以從頭開始,我願意跟黛茜過「新生活」。
母親很諷刺的問:「怎麼?你現在對於金錢改觀了?」
「是。」我簡單的答。
一句話堵住了她的嘴,我很痛快。
我請黛茜到家來教她功課,父親說:「啊,那位漂亮的小姐又出現了。」
黛茜的拉丁文很差勁,有一兩首詩硬是不明白,父親緩緩的解釋給她聽。
母親在廚房中問我:「你們進行得怎麼樣?」
「現在不流行早婚,」我說:「我還沒有能力組織小家庭,物價飛漲,新水不漲。房租運雜費去掉三千,除出其他的食物開支、零用、買一輛小車子,請一個鍾點女工,沒有一萬元是不行的,我畢了業,起薪點不過是三千大元,想想令人灰心。」
「依你說,只有月入過萬的人才可以結婚生子?」母親說:「天下的人都要絕種了。」
「不會的,」我說:「有些人娶的不是犀家千金。」
「她肯等你十年八年的?」
「也許年後,我際遇好的話,她又肯打個七折,那還差不多。」
「這不大樂觀。」媽媽說。
「別潑冷水。」
「除非她父親肯提拔你,那麼一切好辦。」媽媽說。
「我能做什麼?」我問:「他們家開船廠。」
「你有大學文憑,真才實學,他為什麼不能提拔你?」
「太沒志氣。」我搔頭皮。
「那麼拖到四十歲才結婚好了。」媽媽詛咒我。
我但笑不語。
臨大考那幾天自然是疲倦的,說來說去,讀書還不是為了應付考試。
黛茜並不見得是很用功的學生,開夜車開得臉上瘦下一圈來。
我對她說:「考完後我們要好好的玩一場,我們到麥理浩徑遠足。」
黛茜說:「父親要我陪他到巴哈馬群島去逛一逛。」
我默然無語,我的「玩」是到新界走一圈,晚上吃頓飯,回家睡覺,人家的玩是上飛機去到沒有人跡的地方。要追上犀家的生活程度,人家拔根汗毛就嚇煞我。
我硬著頭皮說:「真心相愛的兩個人到什麼地方去都好玩。」
「那自然。」黛茜贊成,「可是愛情是很深奧的一件事。」
「為什麼?」我問:「我不明白。」
「愛情不是結婚生子。很多子孫滿堂的兩夫妻不過互相需要了若干年而已。愛情是另外一件事,愛情是奢侈品,並不是每個人一生之中可以獲得一次的。」
我瞠目問:「那麼我的父母呢?難道他們不是相愛的?」
「他們有深厚的感情,因為他們數十年來共處一室,他們對伴侶有一定的瞭解……但愛情是不同的。」
「你真幼稚;你以為愛情是雅黛兒h的故事與大蓋士比?不是有人發了痴或是心碎而死,就不是愛情!多麼可笑。」
黛茜說:「我不覺得有什麼可笑,有些人追求理想,有些人安於現實,各適其適,我們只能活一次,有權選擇我們認為是最好的生活方式。」
r你不覺得這種人很傻氣很痛苦。」我洩氣。
「我一點也不覺得。」黛茜說:「他們至少有一種痛苦的快感,不是你們可以想像的。」
我怪叫起來「我們?我們是什麼?凡夫俗子?
黛茜笑,「別再追究下去了。」
我覺得我與黛茜有了新的距離,我與她的理想完全不一樣。我只想賺夠了錢,組織一個小家庭,一家人過得豐衣足食,於願已足,但是黛茜已經有很多的錢,她進一步地要求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