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雙手從膝蓋滑下,臉色陰沉如水。
這哪裡是尋了一門好親,分明是找藉口婉拒皇家。
舒瀾風明知皇家與朝臣不可能選舒筠為後,故而撂下此話,以堵皇帝之口。
正妻待之都不可能,遑論四十無子方納妾一話。
簡直是荒唐。
可偏生舒瀾風隻字不提皇帝,讓太上皇有口難言。
不過話說回來,舒瀾風這番顧慮倒不假,舒筠那性子的確不適合皇宮,除非皇帝鐵腕保護,否則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哪日死在妃嬪爭寵中也不是不可能,太上皇回想舒筠那弱不禁風的模樣,到底沒當場挑明。
裴鉞的事讓他自個兒做主。
「舒先生這要求可是為難人,這樣的男子滿京城也不好找。」太上皇語氣淡淡。
舒瀾風笑道,「可不是,故而只能招婿了。」
他已細細琢磨,待風頭一過,辭去司業一職,攜妻女回江南,等皇帝娶妻生子了,再給舒筠婚配,屆時塵歸塵,土歸土,誰也不記得誰了。
太上皇見舒瀾風執意如此,也不好多留,最後擺擺手,「舒先生去忙吧。」
舒瀾風再三磕頭謝恩,緩步退了出去。
太上皇坐在圈椅裡好一會沒吭聲。萬壽宮毗鄰太液池,湖風凜冽,一下又一下拍打窗牖,襯得殿內越發寂靜。
等人走了,裴鉞方從屏風後繞了出來。
他捏著那串已包漿的菩提子,長身玉立,眺望湖上皚皚白雪,神色辨不出喜怒。
太上皇一時拿不定兒子主意,諷笑道,「瞧見了?你上杆子討好人家,人家可不待見你,怎麼著,是下旨還是放棄?」
「若一封聖旨扔下去,你長兄與三兄面子不好看,乾脆放棄,貌美的有,天真的也有,何愁尋不到心儀之人?」說白了,太上皇對裴鉞奪侄兒之妻的事耿耿於懷。
若裴彥生知道裴鉞納了舒筠為妃,不知道要難過成什麼樣。
裴鉞一眼窺破太上皇的心思,他冷笑了笑,到今天為止,太上皇還認為舒筠於他而言可有可無,隨時可被替代,那便表明他老人家沒有真正關心過他。
回想舒瀾風那番話,裴鉞反而鬆了一口氣,他不怕舒瀾風提條件,他怕的是舒瀾風死不奉旨,裴鉞一言未發,離開了萬壽宮。
申時六刻,裴鉞回到奉天殿,忽然瞥見御書房上擺著一不尋常之物,
「這是什麼?」他一面褪去玄色大氅,一面指了指那被黑絹包裹之物。
劉奎笑眯眯接過他的大氅,「這是暗衛蹲守舒家時,親眼瞧見舒姑娘擱在窗臺上的。」
裴鉞一聽與舒筠有關,心中莫名一動,修長的手指緩緩伸過去,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和忐忑,慢慢掀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塊平平無奇的岩石。
周身已風化露出斑駁的紋路,唯獨正中不知被什麼打磨過,跟明鏡般幽亮。
裴鉞心彷彿被重重一擊,手掌輕輕覆在磐石,慢慢露出深長的笑。
心如磐石,堅不可移。
她這麼勇敢,他又怎麼會讓她失望。
第37章
裴鉞將磐石收好, 開始筆耕不輟批改摺子,劉奎在一旁伺候筆墨,一面輕聲問道,
「爺,您打算如何處置舒家的事?」
裴鉞沒回他。
劉奎深深看著他清雋的面容,心裡大概有底了。
裴鉞不是個愛將什麼事掛在嘴邊的人,他慣於行動, 這麼久一直沒將舒筠迎入皇宮,起先或許是想等姑娘答應, 不願勉強人,漸漸的嘛,怕是動了娶妻的念頭,之所以遲遲不下旨, 是想將朝中掣肘肅清, 屆時封后旨意下去,阻力便會小很多。
平心而論, 劉奎也不贊成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