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鉞筆下如銀蛇,頭也沒抬,「您明知道我不可能娶李家女為後,為何非要折騰這齣?」
太上皇與裴鉞在處理政務上路子完全不同,他苦口婆心勸道,
「鉞兒,為父明白你不喜李轍,但只要你立李瑛為後,李轍最遲兩年便可退出中樞,這是皆大歡喜的事,也可避免一場朝爭,你為什麼就要這麼拗呢?」
裴鉞筆頓了下,被擱置一旁,他抬起眸,黑沉沉的眸子裡辨不出什麼情緒,
「李轍這是威脅朕嗎?」
太上皇噎住,惱羞成怒道,「我看你是當著心上人的面,不好意思青睞旁的女子!」
裴鉞:「」
父子倆自然不歡而散。
待太上皇拂袖離去,藺洵自屏風後邁了出來,他眼底翻騰著闇火,
「陛下,李轍之所以行事猖狂,是因有太上皇撐腰。」
裴鉞捏著硃筆沒動。
太上皇少時性情疏狂,擅結交,前朝末帝□□,各地揭竿而起,太上皇便與他們那幫老兄弟聚眾稱雄,後來成功改朝換代,只是國朝初立,各地豪強不服,世族離心,太上皇便採取懷柔籠絡的方式維護了局面。
但這種法子留下的隱患極大。
起先還好,待裴鉞登基,矛盾便凸顯出來,各地紛爭四起,小到蠻族作亂,大到蒙兀侵襲,不僅如此,在朝亦是備受悍將權臣掣肘,太上皇是得過且過的性子,裴鉞不是,他意識到必須以強有力的手段鎮壓,國朝方能長久,故而他登基這些年,一年有大半時間徵戰在外。
去年年底,他總算是直搗蒙兀老穴,徹底平定邊關危急,大勝還朝,接下來便可騰出手收拾朝中蠹蟲。
在他離京期間,太上皇大多時候住在養心殿,看顧國政。
現在嘛。
「你暗中安排些人手上書,讓太上皇移出養心殿,切斷他與李轍等老臣的聯絡。」
「臣這就去辦。」
一朝天子一朝臣,老一輩的開國功臣聰明的早已退下來頤養天年,裴鉞自然也不會虧待他們,可也有一些人自恃功勳,貪棧戀位甚至把持中樞,裴鉞絕對不能忍。
裴鉞擅長走一步算三步,回京之前,他早暗中佈置了幾顆棋子,如今快到收網的時候。
太陽西斜,舒筠與王幼君去給幾處長輩行了禮,方回到琉安宮,聽宮人稟報後院的花開的正好,王幼君想起自己缺的幾樣花粉,便帶著舒筠來後花園採花。
琉安宮有地熱,後花園的溪水常年溫熱,連著院子裡也是一年四季奼紫嫣紅。
東一園殷紅的玫瑰,西一院白嫩的茉莉花。
也有應季的紅桂。
舒筠個子比王幼君高些,便手執一竹盒腳踩一條矮木梯,替她採桂花。
芍藥在她身後替她穩住梯子。
採過這片樹枝,又要換個地兒,舒筠正要下來挪動梯子,身後忽然傳來一股力量,穩穩地架著梯子換到另外一枝。
舒筠扭過頭來,那張俊臉近在遲尺,他面色溫煦,與上午乾坤殿內拒人千里的淡漠判若兩人。
有了昨夜那番思慮,如今看到他便沒有先前那般抗拒。
王幼君告訴她,女子越怯懦,男人越想著征服。
她現在要讓自己表現出自在又從容。
「多謝陛下。」舒筠裝作若無其事,繼續採花。
無關人等早已退得一乾二淨,錯落有致的花園裡僅有二人。
裴鉞也不打攪她,單手替她穩著木梯,看著她摘花,偶爾伸手替她採上兩朵,只是花朵兒到了掌心,也捨不得扔進去,裴鉞乾脆悄悄點綴在舒筠的髮髻。
舒筠其實並沒有表面上那麼淡定,面對七爺她能無拘無束的撒嬌,為他心動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