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什麼呢,區家待我不薄。」

這一點的溫情使南孫放心,人的本質是不會變的。

「什麼時候上去?」

「這就去走一趟。」

「皇帝不差餓兵,這一頓你請。」

鎖鎖鬆口氣,「自然。」

南孫仍然盯著她的臉看。

「看你一臉疑惑相,告訴你,我帶了兩隻金錶過去,剛剛有人要,對本對利,請客也是應該的。」

鎖鎖若無其事拉起南孫便走。

她開一部日本小跑車。

南孫目定口呆。

鎖鎖當然知道老同學想些什麼,「朋友借給我的。」

她毋須向任何人解釋,但南孫關注的神情使她不得不交代一句半句。

南孫說:「你看你生活多麼豪華,而我,仍是替人補習,打球溫書。」

鎖鎖不語。

車子駛到西區,停下來,她倆結伴走向區宅,還未到,已聞到那股熟悉的麵包香。

仲夏夜,石板街,榕樹須直垂下來,南孫用手拂開,問道:「是什麼樹?有一種樹,傳說更下永遠隱蔽著一隻鬼。」

鎖鎖沒有回答。

她雙目直勾勾看著一個建築地盤。

南孫這才會過意來,不禁低呼:「拆掉了。」

區家住的四層樓房子已拆得一乾二淨,此刻用木板圍著,白漆紅字,書寫著建築公司的名稱。

自空口看進去,只見泥地上堆滿鋼筋機器。

「哎呀,人去樓空。」

鎖鎖無主孤魂似地站著不動,她回來了,回來報答於她有恩的人,他們卻已離去。

年輕的她第一次嘗到人生無常的滋味。

過了很久很久,她低聲說:「我還以為,一切恩怨可以在今夜了結。」

「我們走吧。」

「你看。」

南孫隨鎖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地盤隔鄰已經封閉的一層舊樓烏黑的露臺上擺著被棄置的花盤,密密麻麻開出碩大、雪白、半透明的花朵,隨著晚風正微微款擺。

「曇花!」南孫說。

那特有幽香衝破黑暗撒得她們一頭一腦,迷惑地鑽入嗅覺。

鎖鎖站著發呆,似一尊石像,薄薄衣裳被風吹得貼在身上,又過了一陣子,她才頹然說:「走吧。」

真沒想到她不擇手段要離開要忘記的出身地,又勝利了一次,比她更早一步離棄她。

兩人上了車。

使南孫害怕的不是鎖鎖突然成為有車階級,而是她對新身份駕輕就熟,一絲不見勉強。

「去哪兒?」南孫訝異問。

「去我家。」

南孫默不作聲。

過一會兒她說:「鎖鎖,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

鎖鎖笑不可抑,「是,你邁步向大學走過去,而我老不長進。」

「你怎麼說起蒙古話來。」

鎖鎖來一個急轉彎,車子停在一個住宅區。

南孫只得跟著她走。

她用鎖匙開啟了門,小小精緻的公寓全新裝修,主色是一種特別的灰紫,非常好看。

鎖鎖說:「好不好?專人設計的。」

南孫瀏覽一下,「像雜誌裡的示範屋,的確舒服。」

鎖鎖略覺安慰,倒在沙發中,「自己有個窩,回來浸個泡泡浴,好好鬆弛。」

她到廚房取飲料。

南孫看到案頭有她們中學時期的數幀合照。

區宅舊樓衛生裝置甚差,沒有浴缸,亦無蓮蓬頭,淋浴要挽一桶水進浴間,很難洗得暢快,換衣服時又容易弄濕。

鎖鎖無異是熬出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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