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雲棲也不狠勸,淡聲道,“您躺下我施針。”
郝嬤嬤等這一日等許久了,激動地熱淚盈眶,連忙攙著熙王妃躺好,又搭了一薄褥在她腹部,問徐雲棲要如何準備,徐雲棲指了指熙王妃髮梢和脖頸,“都收拾乾淨。”
先是躺著施了一輪針,隨後又趴著施針,火辣辣的藥油塗上去,配合針灸,半個時辰後,熙王妃渾身炸出一種舒爽的感覺來,懸在脖頸上的腦袋前所未有輕鬆。
她才知道徐雲棲的醫術到了何種地步。
輕輕看了一眼坐在她身側眉宇沉靜的少婦,心裡又是另一番滋味。
兒子明顯一顆心安在她身上,就不知她心裡有沒有兒子。
熙王妃身邊除了四大管事嬤嬤,還有一位老嬤嬤,是熙王妃的乳孃,這些年便一直
跟在熙王妃身邊榮養,老人家也在一旁端詳,待徐雲棲收針,便由衷稱讚,
“三少奶奶年紀輕輕針灸之術卓絕驚豔,實難想象,敢問少奶奶,師承何人?”
徐雲棲將長針交給銀杏收好,笑著回,“一江湖老郎中。”
老嬤嬤笑道,“還是明間高人多,想當年太醫院針灸之術稱得上出神入化的,也只有一個已故的柳太醫。”
徐雲棲聽到這裡,眉心微微一動,“柳太醫?”
“是,可惜老人家三十年前就去世了。”
徐雲棲心裡莫名起了些異樣,也沒有急著詢問,待眾人從熙王妃東次間退出,眼看小丫頭攙著老嬤嬤回後面的廂房,徐雲棲跟了過去,主動替老人家開門,含笑問,
“您方才講的柳太醫,我很好奇,您能否跟我說一說,他若是有後人,我也想請教一二。”
學醫的人總恨不得相互切磋,精益求精,老嬤嬤能理解,請她入內,親自給她斟茶,笑眯眯道,
“少奶奶想聽,老奴少不得細細說與您知。”
“嗯,您說。”
燭火映著老人家漆灰的雙目,她身子佝僂搭在小案,娓娓道來,
“三十年前,太醫院有兩位老太醫,一位姓範,一位姓柳,範太醫擅長婦人病,柳太醫針灸使得好,二人被譽為太醫院一時雙璧,偏生那年柳太醫勞累過度,在宮裡突發心疾過世,範太醫失去摯友,悲痛不已,一年後也病逝府中。”
一聽到針灸出眾,徐雲棲便想起了外祖父,
“柳太醫過世時是什麼年紀?”
老嬤嬤估摸著答,“有五十出頭了吧。”
年齡對不上。三十年前外祖父不過二十五六。
徐雲棲失望地哦了一聲。
自從青山寺那夜,荀允和說出那番話,徐雲棲心裡一直在琢磨。
能讓外祖父如此忌憚的人,一定是個大人物。
外祖父孑然一身,並非什麼大族公子,又不是什麼富裕商賈,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可不就是一身醫術麼。
是他因此得罪了人,還是撞破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使他一直躲躲藏藏談京色變。
母親自記事起就在秀水村,在此之前,外祖父從事何業她一無所知,可從他對大晉各地藥材門路了熟於胸來看,外祖父年輕時當幹過買賣藥材的行當,這就是為什麼,她進京後尋胡掌櫃,以及一直委託胡掌櫃尋人的緣由,順著這條線索沒準能有蹤跡。
可惜一無所獲。
直到今日,徐雲棲無意中從老嬤嬤口中聽到柳太醫的故事,這讓徐雲棲想到另外一個可能。
外祖父沒準與太醫院有關。
“恰巧因柳太醫去世,沒能救回明月小公主,柳家恐陛下牽連,合族遷回西州。”
一聽“西州”二字,徐雲棲心絃再次被挑起,外祖父最後一次出門可不就是去了西州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