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無論如何都走不動了,他們也將近一天一夜沒進水米。陶子謙餓到發瘋,不知該不該殺了馬,讓幾人在臨死前飽餐上一頓。他的好友嚴興,逃出來沒多久就摔下了馬。最得力的張寬被砍斷了胳膊,已經發起高燒、神志不清。陶子謙背後也中了一箭,拔出箭頭後仍是流血不止,若再不處理傷口,很快也會和張寬一樣。舉目望去,四周唯有空曠的草原和陌生的山丘,而遠方,卻傳來了狼嘯。
年輕的陶子謙第一次生出了窮途末路之感。草原上風大,太陽一下山就冷得讓人心慌,陶子謙和剩下兩人想把張寬移到小丘後的背風處,他們已經不再奢望活下去,只想在死前為同伴做最後一件事。
繞到土丘後面,卻發現那裡已經有了幾個人,打過照面,居然是在金陵見過幾次的閆六哥。閆六臉色蒼白如紙,嘴裡哼哼唧唧不停,陶子謙看了一眼,就知他活不過當夜了。
閆六見了他卻好像很高興,嘶啞著嗓子叫喚:「陶家後生,你過來。我是不成了,過來,有幾句話跟你說。」
陶子謙拖著疲憊的身子來到閆六身邊,一坐下來,還沒說話,肚子裡先發出一長串「咕嚕」聲。閆六聽了,哈哈大笑——如果那微弱的顫動和破碎的氣音也能夠叫作笑的話。
「取些肉乾和水給他們!」閆六吩咐他的手下,又對陶子謙說:「吃慢點,快了要出人命。」
閆六身上散發著死亡的臭氣,陶子謙顧不得挑三揀四,抓了肉乾,在他身邊慢慢啃了起來。
「六哥也是被韃子所傷?」吃了幾口東西,陶子謙問。他從剛才就很奇怪,閆六看起來是被人捅了肚子,臟器都流出來了,可他身邊那幾個護衛卻沒帶傷,坐騎和行李也都完好。
「韃子?」閆六似乎覺得好笑,「不是!這趟收皮子,順路去一個相好帳子裡待了幾天,哪知道她男人提前回來了,嚯,這蠻子,二話不說,照我肚子上就來了一刀!」
……
「六哥知道自己撐不過去了,把他那幾個護衛和藥材都給了我,我才能走出草原。」陶子謙總是把閆六去見相好這事省略掉,只說是收皮子時被歹人襲擊。
「作為交換,六哥叫我多幫襯六姑,『別讓她一個人孤苦伶仃,餓死在金陵城裡』,六哥是那麼說的。」
陶子謙似是感慨:「六姑現在吃著不盡,手下人才濟濟,陶某總算無愧於六哥囑託了。」
以情勢威逼無用,聽他在那兒曲解,胡婉儀終於繃不住,嘲了一句:「看來郎君是不打算給我一句真心話了。」
「大家都是聰明人,陶郎就不必和我打馬虎眼了。為什麼?」她又問。
陶子謙默了下,也收斂了臉上笑意,正色道:「六姑是通達的人,這事,哪能輕易說出為什麼,實在要問,陶某也只能胡亂編些話……」
「是因為她?」胡婉儀冷笑著打斷,「為了剛才那個姑娘?」
胡婉儀語速很快:「馬車、南安侯府的徽記……哦,是她,金陵第一美人,祝三娘?」
她語帶譏諷:「我說陶郎怎麼始終不娶妻,原來志存高遠,心裡想著侯府千金呀。」
陶子謙有些不快:「六姑說得哪裡話。平白提她做什麼?」
「呵!」胡婉儀笑得身軀顫抖,「郎君是不是以為只有自己聰明,其他人都是傻子?」
「從她出現,你的眼裡就沒再看過別人,不是麼?」……就像我一直看著你。
「六姑當然可以有自己的想法。」陶子謙不置可否。
胡婉儀的神態有些僵硬,她盯著陶子謙看了許久,嘆道:「陶郎,既已說到這個份兒上,我……我可以幫你娶到祝三娘。」
陶子謙一時錯愕,竟笑了出來:「幫我?你要如何幫我?」
胡婉儀端起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