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法律上說她有兩個弟弟,不過傅宣燎知道此處的弟弟指的不可能是樓上那位。
傅宣燎抬眼看她,似在用眼神問她什麼意思。
時思卉卻瞭然般地笑了:“要是忘了,怎麼會提解約……原來我問了句廢話。”
想起上回,也是在這裡,連狀況都差不多,一個喝酒一個拿傷藥,當時互相防備著,誰也不敢透底說真話,如今解約的事被放到檯面上,倒是消除了不必要的顧慮。
傅宣燎不否認便是預設,時思卉放心大膽地透露:“當年我弟弟病危的時候,他也做了骨髓配型,你還記得嗎?”
即便不想提及那段灰暗的日子,傅宣燎還是仔細回想了:“嗯,不是說沒配上嗎?”
“醫生說,骨髓配型的最佳情況就是親兄弟姐妹之間的全相合移植,所以我和他是第一批做配型檢查的,可惜我沒配上。”
“他……不是也沒配上?”
“應該沒有吧。”
“應該?”
“因為我們誰也沒看過他的化驗報告。”時思卉忽然笑了一下,似在嘲諷,“我的配型結果過去這麼多年,現在還在我媽那兒收著,他的結果只有我爸口頭的一句‘不匹配’,你說這事是不是挺有意思?”
傅宣燎皺眉:“可是如果配型成功,沒道理不救。”
畢竟不是腎移植這種會對捐贈者的身體造成較大損耗的手術。
“是啊,所以我說應該沒配上。”時思卉嘆了口氣,“但是化驗單被藏起來這事,一直是我媽的心頭刺,她總覺得我爸隱瞞了什麼。”
隨著這番敘述,傅宣燎也陷入思索。不多時回過神來,舉重若輕道:“你們的家事,告訴我幹什麼?”
時思卉舉起酒杯,在空中做了個乾杯的動作:“這不很快我們就是一邊的了嘛,提前透個底,順便表達一下誠意。”
關乎人命,傅宣燎並不覺得有意思。
但是這件事成功在他心裡紮了根,更堅定了他要和時懷亦單獨見上一面的想法。
然而時懷亦這周更忙,電話都是助理接的,打過去不是在開會就是在休息,比總統還日理萬機。
倒是李碧菡主動聯絡他,問要不要來家裡坐坐。
思及上回被拉攏沒談出結果,傅宣燎稍加猶豫後道:“還是換個地方吧,萬一再碰上什麼狀況。”
這便代表有得談,李碧菡在電話裡笑著說:“還是你考慮得周到。等下回你時伯父在家,我再好好同他說說解約的事。”
雖然誰都沒明說,但都知道雙方互需助力,即將達成合作。
回家時父母問起來,傅宣燎把這件事大致說了,蔣蓉嘆氣道:“現在能在你時伯父面前說上話的,也只有你李姨了。”
傅啟明卻有些不贊成:“他們的家事你少摻和。上回我們談得好好的,時家也鬆口了,再等上些時日,合同自會解除。”
傅宣燎問:“再等,等多久?”
傅啟明眉宇深鎖,答不上來。
“我等不了了。”傅宣燎說,“等了四年多,夠久了。”
之前告訴時思卉他忘了,其實並非全然是謊言。
昨晚他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回想,發現自己真的連時沐的樣子都記不清晰了。
這份關於遺忘和食言的危機感,令傅宣燎第一次正視時間的可怕。
時間可以沖淡回憶,麻痺人的神經,甚至可以造出一場幻境,使人不自覺沉溺。
如今他驚醒過來,回想之前的四年他渾渾噩噩地過,像習慣丟人一樣習慣了每個週六,何嘗不是一種墮落。
急於逃離的傅宣燎,在春節前的最後一個週六,又被時濛以一幅畫威脅,不得不趕到時家,心情自是差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