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農戶家的兒子。」
王弼鬆了口氣:「這有什麼好著急的,慌慌張張的不成體統。他沒被人當場抓住,誰敢指控王家人。」
「被抓住了。」僕人迎著王弼吃人的目光,抹了抹汗,說:「當時在場有個小姑娘,她擋在馬車前面,還讓僕人通知了北軍緹騎。」
北軍的一部分職責為維護長安城治安,這部分兵卒則被稱為緹騎,長官為執金吾。
王弼擺擺手:「給他父母一點銀子,讓他們改口,說那個小孩是自己撞上來的。」
僕人虛弱地說:「可是,小公子已經派人殺了那對父母……」
他說完之後,非常機敏地往後躲了一下,果然王弼大怒,揚手就摔了茶杯,在地毯發出沉悶的聲響。冰涼的茶水飛濺出來,周圍的幾個門客都遭了殃。
王弼幾乎想讓那個文不成武不就只知道仗著家世耀武揚威的小子在獄中呆幾天也好。但他自己沒有兒子,只有幾個女兒,侄子王克明是王家唯一的血脈,他不能放著不管。
唯一的問題是,廷尉的胃口實在有點大,王弼準備親自走一趟。
他出門之前,忽然問了一句:「你說攔下那小子的人是個小姑娘?」一般的小姑娘哪有這個膽子。
僕人說:「是的……似乎是霍家的女兒。」
霍家確實有個小女兒,才八歲。以前的話,這種無關緊要的人甚至不能入丞相的耳朵。
王弼眉頭一跳,準備先去見他的弟弟。
他離開之後,門客也都散了,公孫羊一個人走在最後,他徑直離開了丞相府,回到自己家中。
公孫羊住在長安外,家裡一窮二白,茅草屋在風中瑟瑟發抖。這裡向來無人問津,今天卻有一個人站在他家門口,穿著褚紅色長袍,黑髮嚴密地束在發冠中,面容溫和。他身後兩個人也是十分規矩,一看就不是普通世家出來的。
「來者可是公孫君?」那人轉過身,面對身材矮小,面容陰沉的公孫羊也沒有露出異樣的神色,反而態度恭敬:「在下姓陳,在宮中任職中郎,在此恭候公孫君多時了。」
公孫羊步入紫微宮的時候,還恍惚覺得這是一場夢。
紫微宮宏偉卻冷硬,每過五步便有執兵警戒的南軍,宮內紅牆金瓦,雕樑畫柱,高高的屋簷如白龍騰飛,冬天的日光照耀在金鱗瓦片上,時刻震懾來者心絃。
公孫羊隨那名自稱陳中郎的人一路走走停停,先後經過了多到關卡。陳中郎說話時輕聲細語,十分和氣,有問必答,言語間卻沒有透露多少資訊。他們最後走進一間名為壽成的殿閣之中,大門一關,暖氣頓時將人牢牢地包裹起來,空氣中飄著若即若無的香氣,白色的香菸在地面沉浮,意圖沾染到那片玄色長袍精緻的雲紋上。
玄色長袍的主人坐在書案之後,面前擺著幾份奏章,公孫羊發現自己的赫然在列,上面甚至有著硃筆批註。
這就是站在大越權力頂端的人。
他的情緒陡然高漲起來,一路上的忐忑不安轉變為更加急不可耐的慾望。這份獻給陛下的奏章他寫了很久,凝聚了四十多年人生所看到的一切亂象。當時因為害怕再也沒有機會,公孫羊幾乎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放上去了,而其中十條,都是關於地方豪強與朝中重臣的整治。
最後一條,說的是現在不宜出兵討伐匈奴。字跡非常潦草,是他匆匆補上去的。
「公孫君,朕終於見到你了。」他聽到皇帝的聲音,比他想像中更加沉穩有力:「霍卿,這位就是公孫君。」
公孫羊坐下之後,才發現皇帝身邊還坐著一個人,身穿長衣,面容俊秀,彷彿冬日高原之上的冷杉,身上的寒意已經逼退了屋內的香氣。
那人朝自己微微點頭,既不過分熱絡,也不顯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