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辰輕笑一聲,握緊她冰涼的素手,鄭重應下。
和幽蘭交代完,踟躕片刻,忽得一撩衣襬,跪到離恨天跟前,正色道:“待我回來,定竭盡所能助離俠達成心願,這兩日,阿幽就擺脫離俠照顧了。”
說完,又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
離恨天喉結滾了滾,意識到他話中深意,略有黯然,依舊先扶他起來,才道:“你放心,我會保她無虞。”
楚王派來的車馬甚是隆重,四匹不摻雜色的赤色駿馬拉著一輛青蓋馬車,馬車四壁繪滿神女樹演成的祥紋,在楚國,這是世子才能享受的出行規格。
離恨天負袖站在館外,見到這副情景,不由皺眉,楚王如此不知收斂,於九辰而言,是福是禍還未可知。
九辰眼睛看不見,為讓他提前做好籌謀,離恨天計較片刻,走過去在他耳邊交代了幾句。聽到這馬車規格,九辰果然擰了擰眉,喚來負責接送的一名老僕,道:“我不過一介庶民,乘坐這樣的馬車實在僭越,大人來時怕是數錯了馬匹罷。”
那老僕心中咯噔一下,這罪名他可不敢背,忙躬身笑道:“小殿下說笑了,這些都是王上吩咐下來的,奴才豈敢擅作主張。”
九辰道:“那必然是你聽岔了。”
“……”
老僕擦了擦冷汗,更大的一口鍋砸下來,這是要折了他老命了。
幽蘭適時的笑道:“我看這些都是最上等的赤血馬,腳力極好,正巧這館中的馬年歲都有些大了,不如留給我跟離俠兩匹如何?”
她有些無辜的看向九辰:“這個主,你可做的了?”
九辰不答,只把眼睛對著那老僕。
這少年的眼睛明明看不見,那老僕卻覺得那兩道目光跟刀子似的,一寸寸割著自己的肌膚,掙扎了會兒,他艱難的道:“王上吩咐,讓我等唯小殿下之命是從,既然殿下有此意,那便……便給他們吧。”
他一揮手,立刻有宮中內侍解了兩匹馬下來,交給館中的小僕。
九辰這才慢吞吞的登上了馬車。
雖然只剩了兩匹馬,可這並不影響馬車的觀感,從北渚館一路駛出,道路兩旁爭先恐後的湧出許多百姓,想要看一看傳說中的鳳神血脈究竟是何等人物,是否有九州公主當年遺採。等駛進楚王宮所在的鳳舞道時,百姓們甚至激動的跪伏在地上,高呼“鳳神歸來!重振西楚!”云云。
九辰起初還暗笑楚王心機深沉,到了後來,隔窗聽著那些百姓激動並涕淚交加的呼聲,一股異樣的情緒忽然湧上心頭。聽說,當年九州公主沉水而亡後,西楚百姓便衝破巫雲兩國邊界,到漢水拜祭公主,感動天地。
他忽然有些明白,楚王為何對鳳神血脈、對復活神女樹有如此執念,一種可以激發百姓鬥志的信仰,恐怕是每一個君王都夢寐以求的東西吧。
宮門外,楚王不顧傷痛,親自率領百官等候外孫的到來。
見馬車緩緩駛來,百官以令尹為首,齊齊跪地高呼:“臣等恭迎小殿下歸來。”
楚王滿意的捋須,這些老頑固,關鍵時候還算識趣。
馬車裡,九辰暗暗擰眉,有些猜不透楚王的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楚王吩咐身後的叔陽:“你去引辰兒下車。”
叔陽領命,走到馬車前,竟是屈膝跪地,甘當人凳。
百官暗自唏噓,這叔陽是楚王貼身近侍,地位超然,連世子見了都要禮讓三分,如今竟甘當人凳,可見楚王對這位外孫的看重。又聯想到昨夜楚王賜死在昭華寺出家為尼的楚王妃,並處決了鳳儀殿一批優伶,百官隱隱嗅出一股危險的味道。
九辰並不知車前的人是叔陽,只當是普通的小僕,便鎮定的踩著他肩膀下來了。
百官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