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劍,請進。”
這兩日九辰太過反常,季劍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安,所以昨夜才會按捺不住過來窺探,此刻乍聞這熟悉的聲音,他一顆心總算定了定,便故作鎮定的掀開了帳門。
帳內油燈都還亮著,長案上甚至點了兩盞。九辰就坐在案後,案上鋪著極長的一面朱簡,直接拖到了地上,密密麻麻寫滿字跡。
聽到動靜,他如往常一般,把朱簡向外推了推,道:“雖然這次我們奪回了壁亭,可覬覦此地的人太多,若防守不當,壁亭難免還會落入外敵之手。這是我擬呈給父王的佈防之策,你看看可有疏漏之處?”
季劍沒想到他竟是在忙這些,他本想說來日方長,這些後續之事緩一緩再理也來得及,可聽著九辰的語氣十分認真,便依言拿起那方朱簡,待從頭到尾一一掃過,雙手忍不住顫抖起來。朱簡前半部分,是一副詳盡的劍北地形圖,細至每一條暗流,每一處斷壁絕谷,甚至於常人難以發現的密洞、小道都被一一標出,重點防守區域皆以紅線標註圈出。
中間部分,則比照著地圖,詳細闡述了壁亭乃至整個劍北之地的佈防策略,洋洋灑灑,足有數百行,細密而周到,只後半部分筆跡略顯潦草,許多地方,連季劍都深覺意外。末尾,卻附著一份呈請巫王格外撫卹的陣亡將士名單。
按理此次大勝之後,巫王定會大賞三軍,再按規矩封賞將領們,根本無需他們特意呈送名單。季劍定睛一看,名單上赫然是引爆血雷而亡的那二百餘名死士的詳細名字,一筆一劃,格外用力,唯獨最後一個叫“朱友”的死士,名字少了一劃,旁邊還落著一滴墨跡。
不對!
季劍盯著那個字和那滴刺眼的墨跡,又反覆看了兩遍,越看越覺得不對,猛地抬起頭,緊盯著九辰,雙目如兩道火炌:“你說過,你家教甚嚴。你寫字時,從不會漏掉筆劃,更不會弄髒簡面,哪怕落了一滴墨,都會重寫。”
九辰不答,只定定的盯著帳門方向,許久,忽問:“阿劍,天亮了麼?”
季劍以為他要轉移話題,正要高聲反駁,一瞬間,似乎明白了什麼,如遭雷擊。他從進帳起,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兒,卻又說不上來。此刻,他卻恍然意識到,從他進帳起,九辰的目光,就從未定在他身上,這帳中的油燈,格外的多,格外的亮。
他不由轉頭去看案後的九辰,那雙原本明亮如星的黑眸,此刻卻黯淡無光,毫無焦距。季劍只覺渾身力量都被卸掉,他不敢相信,也不敢開口,只是有些顫抖得握起案上一根狼毫,在最後那名死士的名字上加了一劃,補全那個“友”字。
九辰果然毫無反應,隻眼睛跟著聲響動了動。
雖然做足了心理準備,可終於確定了事實,季劍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悲痛。他捏緊那份朱簡,喉結滾了半天,終是酸脹得發不出一字,生平第一次像個逃兵一樣,倉皇逃出來這個令他窒息的營帳。
滿營士兵見那位少年主帥握著一份朱簡,發瘋一般從帳中奔出來,紛紛驚訝不已。
也不知跑過了多久,直到遠遠逃離了身後如雲的營帳,季劍才扶著岐黃關古老的城牆,放任自己像個迷路的孩子一樣,縱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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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第 162 章
子彥醒來的第二日,文時侯舉兵謀反的訊息便傳遍了整個滄溟城。
據說,文時侯是打著“為父報仇”的旗號謀反的, 短短兩日間, 招攬精兵三萬, 把滄溟城圍得水洩不通。替他打頭陣的, 正是昔日威虎軍中由巫商一手帶起來的幾員老將。
而滄溟城中, 除了手無寸鐵的百姓,戍衛營加上禁衛、鐵衛,連一萬人馬都湊不齊。巫子玉親手寫了長長一篇檄文,歷數當年巫啟如何一步步謀害其兄巫商、矇蔽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