揹包拉鍊被拉嚴,時濛沒讓東西進包裡。
“我也不抽了。”他說著,把空癟癟的包甩到肩上。
孫雁風霎時一怔,把人送出門才想起來問:“怎麼不抽了?”
印象中時濛剛學會抽菸不過半年,正是癮大的時候,上個月來這裡時口袋裡還揣著包女士煙。而且這孩子固執得很,長輩的勸導一概不會聽,能讓他做出改變的只有他自己的命令。
然而時濛並不想解惑,只丟下一句“戒了”,繼續往外走。
“你媽媽最近身體不好。”孫雁風跟了上去,像是怕沒機會說,“她很想你,有空的話,去看看她吧。”
從一個長輩口中說出這種類似請求的話,時濛卻絲毫沒有動容的跡象。
正午日頭高懸,他抬頭望天,太陽散開的光暈一圈連著一圈,彷彿無窮無盡,照著他蒼白無血色的臉,頭暈目眩。
又是傍晚,時濛做了個夢。
漆黑的,只有聲音,零碎的聲音,碗碟砸下的刺耳,桌椅倒地的轟鳴,雷聲,雨聲,在沒有陽光的陰暗角落裡,如同黴菌瘋狂滋生。
他聽見母親歇斯底里的哭喊,同伴童言無忌的嘲笑,畫紙被撕碎的聲音飄在很遠的地方。
“我叫時沐,是你的哥哥。”稚嫩的童音。
“在這個家裡,你必須擺正自己的位置。”威嚴的男人。
“救救他,救救他吧,媽媽求你了。”尖銳的女聲。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帶著哭腔的指責。
“你以為進了這個家門,就是時家的人了?”事不關己的提醒。
“等著吧,你會遭報應,你們都會遭報應的。”鋪天蓋地的詛咒。
……
時濛在夢中捂住耳朵,在椅子上蜷縮身體,驚醒時甚至分不清自己身處何地。
緩慢地伸出手,落在窗外一片朦朧黑暗裡,神智回覆清明的同時,時濛想起今天是最討厭的星期天,懨懨地再度合上眼。
又要等上六天,等到下個星期六……
“醒了?”一道低沉嗓音自身後傳來,打斷了時濛的思緒。
先是肩膀一縮,待到反應過來是誰在房間裡,時濛幾乎是立刻扭過身去,赤腳踩地站起身。
夢裡最後的聲音來自一個男孩,與所有人都不一樣,他說:“你畫得真好看。”
還說:“別怕,這裡沒有人會欺負你。”
為了守住這方安全的領地,時濛不管不顧地撲了上去,把人抱在懷裡的時候,倉皇的心跳才重歸平靜。
耳邊響起一聲低笑,被抱住的人在很近的地方開口:“看到我這麼高興?”
時濛不說話,也不動。
似是覺得他的反應有趣,傅宣燎又笑了一聲:“你的鞋呢?”
不想聽下去,時濛故技重施,後仰身體,封住他亂說話的嘴。
這一吻相比昨天多了溫柔,少了蠻橫,也許因為昨天受了傷,不得不收斂。
還因為今天是星期天,多一點都算偷來的。
剋制與放肆既矛盾又和諧,唇齒纏繞的尾聲,傅宣燎低頭,看見時濛攀上他腰的兩條腿,忍不住嗤道:“你還真是不客氣。”
細瘦腳踝在後腰交叉,裸露的腳背隨著呼吸晃動起伏。時濛將雙手環在傅宣燎脖子上,後背貼著冰冷白牆,眼底卻被有溫度的顏色填滿。
對視的剎那,傅宣燎愣了一下,神色幾分詫異幾分陰鬱,轉瞬又變回混不吝的笑。
溫熱吐息噴在頸側,傅宣燎湊近,半真半假地問:“時濛,你不會真的喜歡我吧?”
很久以前聽說,得到雙方當事人認可的記憶才稱得上一段真實的故事,而被一方遺忘掉的,最多隻能算一場譁眾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