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在腰上的手臂再度收緊,時濛狠狠道:“休想。”
他像個不知道何謂心灰意冷的機器,剛學會溫柔待人,想要試著服軟,又被現實的冷雨澆得渾身溼透,不得不舉起盾牌,將自己武裝得無堅不摧。
“你休想。”時濛重複道,“你是我的,你不準走。”
翻來覆去只有這兩句。
該說的都說了,傅宣燎無奈地閉上眼睛,再不嘗試同一個瘋子講道理。
或許因為臨睡前提及,這晚傅宣燎久違地夢到了時沐。
起風的時候,他站在操場的那頭,遙遙望過去,雖然有些模糊,傅宣燎卻能確定他在看自己。
他用眼神質問——你怎麼可以忘了我?
傅宣燎試圖辯解,想說我沒有,可是張開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事實上他連時沐的樣子都看不清。
他問自己,究竟是看不清還是記不清?
沒等他找到答案,時沐又問——你是不是根本沒有喜歡過我?
當然不是,傅宣燎無聲地回答,心動是真,喜歡也是真,只是……
只是時間過去得太久,這四年來發生了太多事。
只是有太多身不由己。
連在夢裡,傅宣燎都肩負著重重壓力,害怕被指責不守諾言,唯恐被說成背信棄義。
而時沐搖了搖頭,似是無法接受他的解釋。
旋即抬起手,指向他身後。
傅宣燎回過頭去,看見一道清瘦身影。
心跳驟然加快,猶如受到某種指引,傅宣燎不受控制地回身,抬腳向前走去,全然忽略了背後的呼喚。
那身影渺遠虛弱,好批風一吹就會飄走。
因此腦海中的其他想法瞬間被清空,唯餘一個念頭,就是走過去,將他抱緊。
猛地睜開眼時,天剛矇矇亮。
翻過身,看到床邊探出的一顆帶著尖尖耳朵的毛絨腦袋,傅宣燎愣了一陣,才想起是時濛昨天帶回的貓。
時濛已經起了,也有可能整晚沒睡。
他很瘦,脊骨在單薄的睡衣下撐出一條觸目驚心的凸起。倒好貓糧轉過身,傅宣燎看見他灰白的臉以及毫無血色唇,曾經明亮的眸也變得暗淡無光,像是一夜之間被抽走了生氣,徒留一副冰冷的軀殼。
與夢裡如出一轍。
轉入現實後,傅宣燎的心臟依舊跳得很快,更多的是後怕湧上來。
我怎麼可以抱他?
他可憐也可恨,事到如今對自己做下的惡事仍不知悔改,這樣的人,怎麼能想抱他?
很快,傅宣燎就對自己鬼迷心竅之下產生的一點可以稱之為心疼的情緒感到諷刺,因為時濛見他醒了,迅速放下手中的貓糧勺,然後大步走到床頭,用身體擋住他的密碼抽屜。
他扭傷的腳沒好全,走路還有點跛,動作一快甚至有點可笑。
最後一縷思緒也從夢中抽離,傅宣燎如釋重負般地鬆了口氣,而後哼笑一聲,說:“放心,我不會偷拿。”
如果撕毀就能達到廢除合同的目的,他又何必出現在這裡?
聞言時濛怔了片刻,似是也發現這樣的守護不過徒勞,無聲地垂低眼簾,看向牆邊把臉紮在飯盆裡用餐的貓。
星期天不在合同規定的範圍內,傅宣燎洗漱完就要走。
時濛跟到樓下,貓鑽出門縫也跟了出來,他返回去把貓從臺階上抱起,步履匆匆地追上。
明知身後有人跟著,傅宣燎卻沒回頭。
上車關門一氣呵成,把車倒出來的時候,從後視鏡裡看到抱著貓站在門口的時濛,他狠心移開目光,毫不留戀地踩油門開了出去。
傅宣燎去了鶴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