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奈地掖著兩手道:“我剛和主子懇談了一番,他說他喜歡年紀大點兒的,今天這位女侍中……忒小了。”
德全又傻了眼,“爺們兒不是就愛年歲小的嗎,咱們主子爺……”
這個誰知道呢,星河耷拉著嘴角囫圇一笑,沒再同他細說,自己披上斗篷,回命婦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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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頭一天該做的準備都做好了,次日辰時,五府十二司的主筆先後都到了控戎司。星河是這件案子的主審,早早兒立在大門外恭候,一一把官員接進府衙裡來。她的身份特殊,內閣人都知道,因此和她寒暄起來也分外熱絡禮遇。
她把話都說在了頭裡,“案犯是半年前,隨同府裡另五名僕役一同拿進控戎司來的。半年過去了,人心會變,卷宗卻還是半年前的卷宗。雖說後來供狀卑職重做了一遍,人也重審了,但案犯承認得太過乾脆,似乎有些不同尋常。我這裡呢,人犯認罪,沒法深挖,諸位是知道的,事關公主府,茲事體大,顏面要緊。今兒請諸位大人來,咱們走個過場,關上了大門兒辦事,好歹都在控戎司內。”
主筆們都明白其中緣故,其實這種案子,說白了有個人頂缸就成,管他是私怨還是受人指使。
堂上吆五喝六的,該有的排場都鋪排起來,衙役手裡的水火棍好一通杵,伙伕在一片“威武”聲中跪在了大堂中央。過去的半年屢屢過堂,驚弓之鳥熬出經驗來,升堂的架勢根本嚇不住他。上首端坐的主筆問他話,他悶著頭一概不答,既然問不出所以然,該結案就結案吧,大家都怪忙的。
千戶執起狀子,立在堂下宣讀,從疑犯的姓名年紀,一直讀到他入公主府當差揩油。伙伕當初沒入行唱戲,真是屈了才,他一直靜靜聽著,聽到毒殺駙馬時,猛地嚎啕起來:“冤枉……小的冤枉,小的有冤要訴,請青天大老爺為小的做主。”
他這一招當堂翻供,堂上主筆們都直起了身子。星河手裡盤弄著羊脂玉把件,聽他一字一句照著事先的吩咐回稟。終於“高家二爺”四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她暗暗鬆了口氣,轉而臉上露出難為的神色,問堂上主筆們:“這事兒怎麼料理才好?高少卿可是駙馬手足!”
主筆們面面相覷,“照理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她當即站了起來,“來呀,著令千戶徐行之,執控戎司手令捉拿嫌犯高知崖。”堂下鏗鏘一聲得令,臨街的大門緩緩開啟,門臼發出淒涼的輓歌,在這冬日寡淡的陽光下傳出去老遠。
她復回過身來,向堂上諸人拱手,“既然案子又生枝節,今天的會審恐怕難以決斷了。請諸位大人據實回明皇上,容卑職兩日,卑職必定排除萬難,查個水落石出。”
第25章 寒殿孤臣
說實話公主府的案子是個燙手的山芋, 在朝為官的, 能夠不沾染,就儘量不要去沾染。
當朝六位公主,其中最得皇帝寵愛的就數這位暇齡公主。可能因為是頭生女的緣故, 和墊窩兒的信王一樣, 幼時隨皇帝同住過一段時間。後來出嫁,廣儲司裡的古董珍玩憑她喜好挑選, 一應作為陪嫁送入公主府, 這樣的優待,是後來的公主們連想都不敢想的。現如今公主府出事兒了,駙馬被殺, 元兇指向其胞弟,換做民間, 可不是好一齣家門不幸的慘案嗎。但涉案人員的身份一變, 王法面前也要講三分人情了。倘或這錦衣使圓融,把伙伕硬扭成兇犯也不是不行,原本大家夥兒還猶豫, 可沒等眾議, 她就下令拿人了。既然如此,只有從善如流,橫豎人家背後有太子, 萬事都不怕的。
十二司主筆們站起身來, 紛紛向她拱手, “宿大人請放心, 我等入宮後,自當向皇上稟明原委。呃……案情峰迴路轉,令人始料未及,待嫌犯到案後,控戎司可以具文書,直報內閣軍機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