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2 / 2)

每到這時候他就有那興致,把她束得好好的頭髮全都拆了。比方薛夫人養的那京巴兒,平時毛長,拿帶子綁個揪揪豎在頭頂上。等薛夫人哪天想起來給它順毛了,那揪揪就得解開,沒的主子不稱手,掃了主子的興。

她在太子眼裡,可能和京巴兒沒什麼兩樣。

雲腳蝦鬚釵拔了下來,太子一手舉著,拇指百無聊賴地在蝦背點綴的碧璽上摩挲了兩下,“多大的人了,還戴這個……每回看見那須兒,就叫我想起喇喇蛄。”

喇喇姑當然不是好東西,聽見它叫,莊稼就種不成了。拿害蟲比喻她的髮釵,她雖不大高興,嘴上也不敢說什麼。

“是,明兒就換。”

“那今兒呢?”太子想了想,把那兩根鬚一撅,撅斷了,遞還給她,“這就行了。”

蝦鬚釵躺在她手心裡,她盯著那光禿禿的蝦頭,眨了眨乾澀的眼睛,“是。”

花冠拆下來,擱在了炕几上,兩根纏枝小簪是綰髮的最後法門,太子信手一拔,也給卸了。

沒了管束,長髮傾瀉而下。她的頭髮實在養得很好,稠密、順滑,燈底燭火一照,頂上還有一圈黛藍色的光。太子把手覆在那隱約的光環上,輕輕撫了一下。

像夠著了喜歡的寵物,什麼都不想計較,語氣莫名有種慵懶饜足的味道,“尚衣局燻錯了香,這麼輕易翻篇兒,不似你的作風。”

頰下枕著的那一小片緞子漸漸焐熱了,她有些倦,嗡噥著:“後宮的冠服全歸尚衣局打理,今天放了恩典,以後興許有用得上的時候。”

太子哦了聲,“我以為你寧折不彎,一味只會蠻幹。”

她窒了下,知道他是故意拿話呲打她。當然嘴是不能回的,但不妨礙她心裡大大的不舒坦。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抿她的頭髮,隔了會兒忽然道:“你猜猜,我這個太子還能當多久?”

她頓時一驚,很快坐直身子回望他,“主子何出此言?”

太子的姿勢沒有變,一手支著頭,波瀾不興地看著她。太生動的臉,生盡了恭皇后所有的長處,即便眼裡沉沉如死水,也掩不住那道驚豔。

關於恭皇后的長相,為了彰顯帝王家重德不重貌的家風,載入典籍的基本都是“賦質溫良”這類字眼。但星河見過恭皇后的畫像,每年冬至和正月初一,她都要隨侍太子上奉先殿進香。奉先殿裡供著開國以來十二位皇后,恭皇后的畫像在這群皇后中最拔尖,朝服朝冠,弘雅端莊。

美人之美,有的在皮,有的在骨。恭皇后的美就在骨相上。那張供奉的畫像據說是當年御筆親繪,結髮夫妻的感情,不是現在任何一位得寵的姬妾能體會的。

太子的眼睛隨皇后,堅定、深邃、悠遠;嘴唇也像,唇形精緻,色澤溫暖。然而生在他身上的所謂的美,最初成就的僅是少年漂亮的五官。天長日久逐漸滲透,這種美轉換成一種疏離的氣象,直到最後,徹底養成了帝王家的尊貴和可望不可即。

固然常見,甚至耳鬢廝磨,也沒有熟稔的感覺。這種人天生是站在雲端上的,你看不透他所思所想。如果看透,那他就不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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