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使的位置上拱下來。至於太子妃也好,寶林也好,多高的位分都不過是個內命婦,論實權和自由,遠不及她眼下的差事。
蘭初還在喋喋不休,“明兒您該會親了,你還記得嗎?太子爺放了恩典,請您家太太上西池院吃席,明兒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吧,叫太太放心,您在宮裡好著吶。這些年勤勉辦差,您當了大官兒,誰家小姐能這麼有出息?您一個人,光耀您家門楣啦。”
這丫頭,大多時候不著調,但在她身邊伺候了十來年,養貓兒養狗兒還有感情呢。星河這樣涼薄的脾氣,也只容得下她,在她耳朵邊上嗡嗡地聒噪。
宿大人說一不二,照著東宮那些當差的背後議論,說她比太子爺還厲害三分。可蘭初覺得不是,每回聽見這樣的話,她都要上前和人吵起來,“我們大人,是世上最好的大人”。雖然說不上她家大人到底哪裡好,可只要有人敢敲缸沿,她就敢上去幹仗。
星河倒不在乎別人怎麼擠兌她,只要在她面前老老實實就行,誰還管得住別人的腦子?就是個聖人,也未必人人賓服。像以前同時進東宮的那個女侍中,官家小姐,極其溫良的性子。底下宮人大奸小壞都包涵,最後出事受了牽連,以往受過她恩惠的,沒有一個站出來替她喊一句冤。幾年的道行盡毀,面子上心上過不去,自己投了金井。一死百了麼?也不是,身後留下了麻煩,家裡百般央告買通人作證,說她是打水的時候沒留神摔下去的,因為宮裡當差敢自盡,是要累及家門的。
人性啊,有時候真是惡。尤其瞧慣了宮裡的勢力和傾軋,讓你不得不當個強硬的人。她願意一路走過,兩旁都是俯首行禮的人,等她看不見了,他們背過身去罵娘她也不管,只要那些話別傳到她耳朵裡來。
蘭初還在囉嗦,命婦院裡只住了她們兩個,沒有她的那份熱鬧,倒顯得冷清,像寡婦院似的。星河蹙著眉頭,臉上帶著無奈的神情,看著她把螺鈿櫃裡的梳妝盒取出來,擱在妝臺的銅鏡前。那盒子已經很久沒用了,自從領了批駁文書的差事,時常進出衙門,臉上擦粉抹胭脂,越發提醒人你是個姑娘,她不喜歡別人異樣的眼光。
“明兒我來給您梳頭上妝。”蘭初回眸笑了笑,“我給您梳隨雲髻,再戴上那套點翠頭面。您可太長時候沒好好打扮了,年輕輕的姑娘,沒的叫太太看了心疼。”
星河曼聲應了,看看更漏,說時候不早了,回去歇著吧。終於把她打發出去,自己翻出衙門裡的文書看到四更,才吹了蠟燭上炕安置。
第二天天色不好,卯時開始下雨。冬天的雨淅淅瀝瀝透骨寒冷,她擁著被子推窗看,雨絲裡夾帶著細細的冰雹,落在簷下墁磚上,沙沙一陣輕響。
屋裡攏著炭盆兒,蘭初交寅的時候進來添了炭,炭火燃得正旺,所以並不覺得寒冷。
趿鞋下炕來,臉盆裡盛著昨晚就預備好的清水,她洗臉不愛兌熱水,就是三九的氣候裡,兩手也敢往冰水裡焯。
擦了牙,打手巾洗臉,昨晚睡得晚,早上起來頭昏腦脹。好在今天沒有朝議,她不必伺候太子上朝,磨磨蹭蹭到這時候,真是難得的一個好覺。
冰涼的手巾捂在臉上,下勁兒狠狠吸了口氣,涼意順著鼻子直衝腦門,激出了兩眼淚花。她在鏡子前呆站了一陣,看鏡子裡的臉受凍,白裡泛出紅來,然而這紅是僵澀的,像臺上唱戲的青衣。她抬手抹了一下,欠身坐在絲絨凳子上,開啟了那個紫檀包銅活兒的梳妝盒,裡頭一層一層齊整碼放著梳子、竹篦、大小刷子。她盯著看了半天,這盒子是她進了東宮之後掖庭局分派給她的,這麼多年了,好些東西的作用到現在都沒弄明白。
伸手撥了撥,描金彩繪的山水樓閣,畫得精巧細緻。取出粗齒的來慢慢梳理,頭髮太長,幾乎垂到凳面底下去。她十二歲進宮,進宮後就不叫剪頭髮了,